2、《哭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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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逊是一个典型的纽约客。
和玛丽一样，他也来自乡下，但乡下和乡下之间亦有差别。
他出生于一个大农场主家庭，是家里的小儿子，母亲宠爱父亲温和，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缺过什么。上中学时加入了橄榄球队，成了名副其实的校园明星。
他不甘于在这个小镇蹉跎一生，于是在高中毕业了后来到了纽约，但是曾经小镇中呼风唤雨的明星在纽约是如此的暗淡，他不再在话题眼，他只在话题的边上，附和着真正的暴风眼当捧哏。
在酒吧的客座中，约翰逊认识了玛丽。
他们没有说什么高端的话题，当时约翰逊喝多了，讲到了自家农场的牛是怎么吃草料的，没人接他的话，他身旁的朋友们脸上都挂着暧昧的笑容，一个字也不肯接2，他感觉全身的酒劲都散了，整个人僵在原地，是玛丽传来了回答。
“我家的牛也那样呢！”
在玛丽搭话的那一瞬间，约翰逊真的觉得自己的心是为这姑娘跳动的，哪怕她没有美成费雯丽也无关紧要了。
接着，玛丽的朋友们也加入了话题，那些时尚的女孩子们围着玛丽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农场里的小故事，玛丽说着自己小时候怎样第一次骑马差点掉了下去，全靠母亲抓着她的后脖颈——“像抓猫那样！”，女孩们大笑，气氛一下就被带动了起来，约翰逊也可以说他在田间捉虫子，说他怎么打橄榄球的。
这就是他们的初见。
两个在都市中感到寂寞的农场青年走到了一起，他们曾经有些话聊，但磨合久了，似乎也没剩下什么深刻的爱与不爱，一个人总比两个人寂寞。
约翰逊与玛丽并没有同居，他们都租着单身公寓，租期没到，且两个人生活总是有些不方便的，玛丽有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而约翰逊偶尔打着零工等机会，他的母亲每个月都给他汇款，构成他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或许是约翰逊在隐约恐惧着未来，作为校园明星，作为话题的中心，真要和这么平凡的姑娘携手一生吗？他想当个大人物，比谁都想。
在无尽的纠结中，有人给他选择。
酒吧里总有各式各样的人，当一个衣冠楚楚的绅士走到你身边要请你喝酒的时候，没多少人会拒绝吧？白赚的呢。
“你想当明星吗？”
“当然！”
“我有机会给你。”
只需三言两语，两个男人成了知音，只需三言两语，他们谈到了孩子。
后来的事情其实约翰逊记不是太清，他大概说了一些讨厌平凡生活的话，觉得孩子太麻烦了，绅士说有个不麻烦的孩子会来，会让他得偿所愿的，只是需要玛丽的肚子。
他为什么会知道玛丽？
约翰逊没想这些，他喝着免费的酒，一杯接一杯，最后玛丽的肚子被他许诺了出去，因为这一切都像玩笑。
反正要的又不是他的肚子。
约翰逊第一次在某部肥皂剧里打上了酱油，说上了几句台词，那一晚，他和玛丽温存前多喝了几杯酒，是那天从酒吧带回家的绅士赠礼，一同回家的还有他膨胀的银行账户。
在那之后，玛丽听到了哭声。
约翰逊无法否认，他的第一反应是惊喜。
他带着玛丽一起做了很多徒劳的努力，当然，也有一些不徒劳的，那位绅士给了他一些医生和驱魔师的联系方式，他们也都开了药给了些驱魔物品，玛丽吃下了，玛丽用上了。
他也有了自己的第二个肥皂剧角色。
这天晚上，他又在酒吧泡到深夜。
朋友们在电视上看到了他的几秒演出，哄抢着他的签名，他一个个签，也一个个买单。现在他有很多的钱，不在乎这一点。
进入家门的时候，酒吧里的舞曲仿佛还围绕在约翰逊的耳畔，他觉得都可以算重金属污染了，早上出门没关灯，公寓还亮着。
脚下的靴子绊倒了他，约翰逊飞扑进了家，一阵风吹来，为他关上身后的大门。
当他捏着鼻子站起，才发现房间内还有一个人。
沙发上铺了一层毛茸茸的毯子，是他从没见过的花样，那个人就窝在沙发里，用一种诡异的姿势玩着手机，长长的头发往下垂，没有落在毛毯之外的地上。
一切画面都是那么和谐，就好像她本来就该在这里，如果定格这个画面，会有人想买的。
在这个世界里，约翰逊才是闯入者。
在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走错了房子，直到电话铃声响起，他终于从酒意中惊醒，掏出手机往前，想要对眼前的来客说点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下意识地滑动接通后，手机从他的手上飞了出去，落在地毯上。
这不是某种神秘力量在作祟，而是他被自己买下的咖啡桌绊倒了，玻璃碎裂，他再次扑了下去，雕花的天使自他胸膛穿过，那一瞬间很快，就像开关灯一样，啪嗒，灯灭了。
“约翰逊，你那边怎么样了？”
“嗯，约翰逊应该不怎么方便回话了，由我来和你交流吧，你叫什么名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接着传来一个远远的，并不属于本人的声音：“……我先走了查尔斯，我想说，那边……。”
E点点头：“哦，叫查尔斯。”
“我听说过你。”这是属于查尔斯的声音，他没有什么抵抗的力气，从外放的通话里，她听到他关上了门，“你很有名。”
E的回答也很直白：“我没听说过你。”
“无所谓了，现在我似乎也只能坦白，不然有得是人替我来坦白，那么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我是查尔斯·海曼，来自……”
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E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走神的，她打完了这整局游戏才惊觉刚刚好像在和谁说话来着，于是问：“能从名字之后重新说起吗，我没听到。”
查尔斯：？
查尔斯大概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还是开始了自己的重述，很遗憾的是这次他所信仰的神名依旧从E的脑子里滑走了，她天生就有点不专注，比起听故事更适合看故事。
而查尔斯的信仰初衷也比较土，就是很普通的有钱人出生就很有钱了，生活像开了VIP模式，开始惧怕死亡，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游戏里也买到特权。
E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听，宽慰了他两句：“不要害怕，死是凉爽的夏夜，可供人无忧地安眠。”
突然听到这句话，查尔斯真的很想扎聋自己的耳朵。
“您这样距离死亡很遥远的人当然会这么想。”最终，他也只能不阴不阳地如此回话，“我只是个普通人，有着普通人都有的软弱。”
“不，死亡离我还挺近，大概是世界上最近的。”她顿了两秒，往咖啡桌上看去，约翰逊还扑在上面，“身边刚死一个呢。”
“……我不意外。”
E很实事求是：“他运气比较不好，摔了一跤。”
“好吧，谢谢你和我聊这么多。”查尔斯依然在维持自己的绅士派头。
“不客气，你这样直入主题的聊天方式也让我很开心，我其实很讨厌那种一开头就要周旋半天的剧情，你就很好。”
“……其实我也试着找过你，但是失败了。”查尔斯说，他试着点燃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支烟，普通地发问，“我会什么时候死？”
“你的问题好直白，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法给你一个肯定的回答，可能下一秒，可能就现在。”
电话那头没有回话，通话中断了。
E其实听到了打火机和爆炸的声音，有点像煤气泄漏。她摇摇头，把那杂乱的音调甩出自己的脑海，随后站起身，走出了这间杂物堆放太多显得过于凌乱的公寓。
风带上了门，也将沙发上的薄毯从窗户中带了出去，落到了公寓外的垃圾桶，几个小时后，一个流浪汉走过，将它掏了出来，裹在了身上。
……………………
玛丽是过了几天才发现约翰逊失联的。
他们的联系其实并不频繁，生活节奏也不怎么能对得上，约翰逊总有些自己的娱乐要做，大概察觉到他很久没有打电话来的时候，玛丽等到了是警局的电话，冷冰冰的一则通知。
约翰逊死了，死因很滑稽，喝多了回家撞在自己买的桌子上，本来无事发生，但是可惜那咖啡桌的质量太差，玻璃碎裂，而拖着玻璃的金属小天使又太过坚硬，直接从他的胸口穿过。
“他没有受太多的苦。”在葬礼上，玛丽看到了约翰逊的母亲，她强忍着自己的眼泪，被身侧的女儿搀扶着，还在努力安慰着玛丽，“我相信，他会在天堂等待着我们。”
怀揣着沉痛的心情参加完了葬礼，玛丽在房间里为约翰逊放了一束花，她总会在花朵枯萎后放入新的，无论此后升职加薪买房还是搬家，她都没忘记永远放一束花，祭奠自己曾经的男友。
每一个听说过花束故事的人都赞叹于玛丽·豪森的深情，玛丽则说，这不值一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哭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