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梅与酸糖［改布局版］》沈祁延

7、给糖

　　翌日雨停，气温不冷不热，场地分布着些许水洼。
　　天边灰白，白云隐隐约约。
　　夏蝉和林西元去食堂买完早餐就直接回了教室，两人嘴巴一张一合，有说有笑，殊不知后头已经来人。
　　雨天过后水坑到处都是，只看哪里积得多不多了。
　　程寅从后头朝她俩跑来，变道踩向她俩左侧的一处水坑。
　　“啪”的一声，水被击得四溅，还夹带着泥点子，正中地溅在了林西元的身上，夏蝉一下子愣住了，她在林中的右侧，而林西元“完好无损”地“保护”好了她。
　　林西元一下子就来火了，一知道是程寅这家伙恨不得把他的皮给扒了。
　　“喂！你有病吗？这么大滩泥点子，你给我洗啊？！”林西元边喊，边喊着大嗓门边扯着衣角给他看。
　　程寅幸灾乐祸地笑着，模样看起来贼欠揍，见林西元生气了扭头就跑。
　　林西元气不过，立刻把早餐不轻不重地塞进夏蝉怀里，下一秒就拔腿追了上去。
　　肖辰林这时从后面追了上来，还挺累的，他对着夏蝉尴尬地笑了笑，就又开始跑了。
　　夏蝉脑子有点懵懵的，加快脚步回到教室。

　　当她进教室的时候，就注意到程寅那通红通红的耳朵，真的，他还被林西元“讹”了20块，自作自受。
　　林西元接过夏蝉手中的早餐，又对程寅翻了个白眼，仍旧有点气呼呼的。
　　夏蝉安慰道：“没事的西西，回去我给你搓搓就能掉了。”
　　林西元摇摇头：“不用不用。”

　　早自习过后，就听到有老师在喊广播，乔合青也在这时赶到教室来，挥着手指挥：“来，快，站好队伍，男生一列女生一列去操场集合。别磨蹭。”
　　海抚的天气算上给力，天上没有毒辣的太阳，但是晴天了。
　　全高一年级都是按顺序站的，校领导已在主席台等候多时，面对吵吵嚷嚷的人流，下一秒就举着话筒呵斥、指挥。
　　这一上午开始，台上的领导嘴巴都没停过，不知疲倦。
　　学生们站久了身体不老实，这扭那扭，有些身体素质不行的学生已经头晕眼花，去VIP宝座休息了。
　　好不容易听领导和总教官讲完，接下来就是学生代表讲话。
　　可等了一两分钟主席台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学生代表迟迟没有到，底下的学生开始议论纷纷，整个操场简直快炸开了锅。
　　各位主任领导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心里也是发懵。
　　年级第一跑路了。没有早早注意到。
　　“太好了，可以少站几十分钟了！”
　　“连学生代表都不先找好，真的是……”
　　“散了散了，欧耶！”
　　“……”
　　军训开幕式即将未满结束时，明鲜的塑胶跑道上突然闪着一个高大又飞快的人影，长腿跨上主席台侧面的台阶，拿过领导手上的话筒，动作一气呵成，胸膛微微起伏着，向各位领导点头致意。
　　陈漪野是赶过来的，脸上面不改色，从容冷淡，蓬松的头发凌乱作碎，看起来肆意张扬，少年感满界。
　　底下学生的议论声更大了。
　　“同学们，”陈漪野举着话筒开口，又低了低，喘了短促一两秒的气，这一句，使全场的学生瞬间安静了，“请安静下来。”
　　“我去！”
　　“这声音……啊啊啊啊啊！”
　　这就是所谓的开口即惊艳？
　　全场目光都投向主席台，就算离得远，也能看出陈漪野是个帅哥。
　　他身体站得笔直，身姿随意懒散，单手举着话筒，侧脸是一道极其完美的曲线，鼻尖高挺，一双好看的眼睛不知投向某处，配上赋有磁性又低沉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唱歌麦霸。
　　“天啊，好帅啊！”
　　“长得也太高了吧！”
　　“他就是年级第一啊，我服了。”
　　“姐妹，你听听我心动的声音！”
　　“我知道一点他，我有个朋友跟他是二中的，同班，我之前出去还碰到过他，他爸爸是陈凌盛，资助过学校，也是一个挺火的人物，他有个儿子长得贼帅，也很优秀……”
　　“什么神仙运气！能跟大帅哥同一届！老天我爱你！”
　　“这颜值，麻了麻了……”
　　“天啊，痞帅痞帅的！……”
　　“好姐妹，你帮我去要一下联系方式吧！”
　　其实，陈漪野也不算很出名，没有多数人见过他、知道他、了解过他，但相反，却听说、知道并见过他爸陈凌盛。如今，他有小迷妹但多数不知道名字。
　　没关系，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很超前地就会知道。
　　夏蝉也不例外，她顿时将自己的全部目光都投向了台上的陈漪野，在将近千人之中，她的目光毫不避讳。
　　她觉得，现在高之上的他正在发光，而自己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林西元的眼睛都看直了，那双眼睛都没有睁得那么大过，语气里满是夸张的笑意：“好帅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好帅，我的老天爷！哈哈哈哈哈哈……”
　　“……”
　　陈漪野的手中没有演讲稿，说话中速，在现场直接编造自己的心得，说得使领导的表情还算正常。
　　“……希望我们以青春之名，赴热血之约。所行之处，皆有繁花似锦；所遇之难，尽是前路光芒。希望我们愿以青山之势赢光芒万丈，以雄鹰之姿胜万里长空。
　　我的发言完毕，感谢大家。”
　　随之下一秒，整个操场爆发出一阵巨天响的掌声，以及夹杂着明显是女声的尖叫。
　　主席台上的领导也有了笑意，鼓了鼓掌，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文采不错，很及时。”
　　陈漪野微微颔首，脸上仍是没有一丝表情，嘴角弧度绷得死紧，一阵波澜不惊。
　　后来，军训被正式宣布开营。

　　上午，天边开始呈现蔚蓝色，阳光直射，柔弱又刺眼，有些扰人心。
　　回了教室见了教官就要回宿舍换迷彩服，时间给的足。
　　林西元绷着脸从厕所里走出来，抱怨：“这衣服我穿起来也太死气了吧！还是束脚裤！”
　　夏蝉把那个帽子扣在她的头上，笑了笑：没有呀，挺适合你的呀。”
　　林西元双手捏着她的肩膀，前后左右地转着她的身体，打量一个遍：“哪有，你穿上更合身些，更衬得你像乖乖女了。”
　　夏蝉：“……”
　　林西元也不逗她了，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膀：“走吧！我们去操场。”
　　到了操场从远处看就是一片儿黑，来得早的同学盘着腿坐在地上聊天。
　　不一会儿操场的人就多了起来，总教官高高站在休息台上，等候着玩着手机已多时。下一刻就举着话筒说：
　　“集合！每班都站好！不要东倒西歪！”
　　各班的教官也来了，表情也没一个严肃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是带着呵斥，从低到高把全班排了一遍，所以夏蝉和林西元被分开了，但隔得并不远。
　　于是，就正式开起了魔鬼训练模式，一开始最典型的就是站军姿，而这一站就是半个小时起步。
　　原来暗淡的大地在此刻恢复了生机，看似微弱的太阳光照在学生们的头上却显得如此的无情。
　　整个操场安安静静的，只有风吹拂的声音，少年少女的头发丝在风中幅度小地飘动。
　　教官在学生之间来回走动，时不时来一个突袭，让你猝不及防。
　　夏蝉的额上密布着细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头稍稍紧锁，嘴唇也变得无色，觉得自己有些头重脚轻，头轻飘飘的，甚至快没有什么知觉了。
　　她强迫自己的身体站直，精神意识绷得死紧。
　　后来她再也坚持不住了，失去了重心，身体开始缓缓倾倒，一旁的教官一看到夏蝉的状况脸上绷着的肌肉瞬间舒展开，条件反射般扶住快要晕倒的她。
　　语气悠悠地说：“怎么就晕了呢？这身体素质不行嘞。”
　　夏蝉是第一个被安排下场的，看似有些严重。
　　扶住夏蝉的下一秒教官就向队伍中提高嗓门说：“来个人，把她送到休息区。”
　　林西元这才敢动，她几乎是从队里跳出来的，生怕别人抢了她的“活儿”。
　　有些发酸的身体得到了解放，舒服多了，连忙搀起夏蝉向教官郑重示意，脸上一丝不符实际的笑：
　　“教官放心！我会把她安全送到休息区！听到请over！”
　　全班和隔壁班听到这句，发出一阵很小的哄笑声，就连教官也忍俊不禁：“无妨无妨。”
　　走了离教官有一小段距离，林西元就小声地叽叽喳喳：“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倒了呢！哎！我也想晕！”
　　夏蝉开不了口，晕晕的，很安静，她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为什么这么差。

　　随着时间的推移，休息区的人越来越多。
　　夏蝉始终没有缓过劲来，整个人都在发胀，没有一点力气。途中会有老师来巡查情况，一看到夏蝉那张惨白的脸吓了一跳，眉头皱着问：
　　“同学，你怎么样？看起来很严重，你来这里也有很久了吧？”
　　夏蝉摇摇头：“我没事老师，应该很快就好了吧。”
　　很快就会好？这位老师看着她那神情像快要呕吐似的，整个人虚虚弱弱的，是不是喝口水也不见好些，现在年轻人的抵抗力就这样？
　　“这样，你回宿舍吧，待在这也不行，别出事了，去医务室买点药。”
　　总之就是，出事了跟自己没关系也没必要负责。
　　说着就把夏蝉扶起来，夏蝉没办法，一张嘴头就是疼的，任凭她把自己扶起来并轻轻点了一下头。
　　“你自己可以不？”
　　夏蝉强撑着精神说：“嗯，我可以，老师你别担心。”
　　女老师点了一下头。
　　去医务室就算了，宿舍又回不去，回教室才是更好的。
　　中途中她去了一趟厕所，洗了把脸，冰凉的水扑在脸上看看能不能清醒清醒。
　　洗的时候就看到有一道身影停在了自己的旁边，打开水龙头哗哗地洗了几下手。
　　夏蝉的目光朝那个人瞟了一眼，下一秒就怔住了。
　　陈漪野没在军训？
　　他也注意到了她，也没说些什么，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眼神黯淡。
　　夏蝉心里不停地矛盾着，再眼看着陈漪野下一秒就要离开，她不自主地喊出声：“欸！等一下。”
　　走了几步的陈漪野听到那温软的声音后怔了一下，稍稍侧了侧首，显得很不耐烦。
　　“那个……”夏蝉有些小心翼翼的。
　　陈漪野停在原地没动，表情一言难尽地似在等待下文。
　　“你的伞还在我那里，等一下你拿回去吧。”
　　陈漪野都忘了这回事，草草地应了声。
　　下一秒，夏蝉迈开步子走到前面，往（3）班的方向走去。
　　她的位置靠窗，桌角放着一瓶话梅糖，她走到位置旁，从抽屉里拿出那把伞但没有从窗户那直接递给陈漪野，而是走出教室，走到他的面前把伞还给了他，嘴上还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她知道陈漪野不会说话，但心里却有点不想结束话题，脑子突然紧跟发热，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话梅糖，缓缓地递给了他，说：
　　“吃吗？”
　　反正也不会稀罕吧。
　　下一秒，陈漪野若无其事地随意接过，给了她这个面子，指尖触碰，后者像触了电一样全身酥麻，他捏着包装淡淡地瞥了几眼，然后塞进兜里，顺口说了句：
　　“谢了。”
　　夏蝉有些无力地笑笑：“嗯。”
　　她还是有点提不起神，整个脑袋嗡嗡的，在隐隐作痛。
　　陈漪野垂了一下眸，看了一眼矮到出奇、只到自己胸膛那的少女。
　　绷着脸没说话。
　　前者突然脑子一热地问了句：“你怎么没有在操场呀？”
　　话一出她就有点后悔了。
　　陈漪野的表情变得有些难评，语气不耐地说：“关你屁事。”
　　夏蝉咬了咬唇，突然想道歉，但好像很难再张口。
　　陈漪野也不想跟她耗，大步流星地走得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