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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玉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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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月光铺满校园的时候,宿舍楼万籁俱寂,只有风掠过树叶的轻声响。
夜色笼罩的室内也异常安静,夏蝉望着天花板,耳畔是她们均匀微弱的呼吸声,她小心地不能再小心地翻来覆去,猜测着宿管离开的时间和动静。
半个小时之后,夏蝉拿过放在枕头边折得整洁的卷子,把台灯的亮度调到最低,尽量不打扰林西元她们睡觉。
她拿着陈漪野的卷子,在他的题目上写好解题的理由和一些知识点,正是头脑投入的时刻,她想最后去修他的白翡翠,这一夜还早,修好够了。
不知不觉她写了两面,紧接着就是第三面、第四面。
夏蝉耳边也响彻着自己的呼吸声和写字的沙沙声,上千个英语单词组合成的长篇大论看得让人眼花缭乱,干干巴巴让人觉得枯燥乏味。
但她不觉得,因为她认为能让自己投入的那些事情肯定是有意义的,无论本身还是对自己。但她最近好像瘦了好多劳累,每天一天到晚的听课做题本就让身体疲惫,再加上12点半了,很难不让人昏昏欲睡。
夏蝉揉了揉眼睛,眼眶因为打了几个哈欠而闪出几丝泪光。
最后她无声小心地呼出一口气,把陈漪野写满自己笔迹的卷子收在一旁。
她清楚她的成绩智商不及他,但她在这一点还是可以帮帮他,也不管他会不会看,总之自己最后无论结果怎么样都不会后悔。
少女撑着精神把台灯的角度低了低,把少年晶莹剔透的白翡翠放在手里摩挲了几下,脑海中一直浮现着陈漪野的身形,在心里描绘着适合他的大小。
想着,她将黑色的玉线凭感觉扯出一段长度,然后很确定地对准备一个位置剪下,捏起玉线的两端把穿过白翡翠的绳子扯平,然后仔细端详了一下,在合适的地方打蛇结,让绳子更保险地牢固。
床单和墙壁上映着她极其认真的影子,影子随着主人小幅度地晃动,夏蝉是没想到今天能这么困,连着揉了好几次眼睛,手上的速度在心里催使着加快。
她的两只手缠绕着玉线,右手的线在左手的线上绕了几圈,形成两个叠在一起的小环,再将线头从下方穿过环中,指尖用力一拉,环就收紧成了小巧的绳结。
编的过程中,她时不时把半成品举到眼前,借着灯光查看绳结的间距是否均匀,发现又不妥的地方就用指甲把它推了推,调整到与其它一致的松紧度。
夏蝉捏着把锋利的小剪刀把多出的、没必要的线头小心地修饰掉,突然,手指间传来一阵刺痛,她倒吸一口凉气,但声音控制到最小。
惊得精神都被恢复了很多,她不紧不慢地看了眼,瓷白的皮肤被坚坚实实地划出了一道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口子,红艳的鲜血正在不断地流出。
她放在唇边稍微吮了一下,然后不当回事地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等全部合适的地方编完,她在末端穿了两颗小小的黑珠,再打了个牢固的死结,多余的线头被她一一用剪刀修剪整齐,最后她举起来小心地往自己的脖子那虚比了一下,大了很多,但陈漪野或许是正好。
夏蝉看着自己最后完成的做工,心里松了一口气,因为她觉得也没有那么差吧……他应该不会介意……
她做了最后一次的抚摸,拿着白翡翠温柔地端详,心里在想,阿姨,您别担心了,他们都好好的,陈漪野也很乐观……
到这她猛地闭了闭眼摇了摇头,看着它无力又真切地扯了一下嘴角,就把它放在了枕头边上,旁边的台灯悄悄一灭,她的视野瞬间恢复黯淡的月光笼罩大地的颜色。
这一晚,她睡得很安稳,或许是旁边那重回的感情传染给她有关。
翌日起来的时候夏蝉打着哈欠从自己的小柜子里翻出来一张创口贴。
因为一起来左手手指一阵一阵地刺痛,仔细一看才发现划得有点深,没办法,就想着拿张创口贴贴着遮一遮。
她把床上的东西收拾好放进书包里,白翡翠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小隔层。
林西元见她今天的精神有点儿反常,于是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并圈住她的脖子,语气悠悠地说:“你咋了?没睡好啊?你这样子跟以前相差也太大了吧。”
虽然大家都是十点半下晚自习,搞到十一点半才睡,睡眠肯定是有些不饱的,但也都习惯了。
以往夏蝉都是无论再睡不饱第二天起床时精气神也会很旺盛,林西元现在是头一次见她这样是有些稀奇,于是就顺了一嘴。
“我没事呀,就是最近太累啦。”夏蝉看着她讲,顺便又小心地打了个哈欠,态度很直白和无愧。
林西元想想也是。
“你的手咋了?”
夏蝉没有表情变化,冷静地顺着她的话说:“昨天用剪刀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下,不要紧。”
“哦,”林西元戳了戳她的脸,“注意点啊。”
夏蝉开心地一笑,抱住她的胳膊说:“嗯,我们去吃饭呀西西。”
“你心情不错啊,遇到啥事了这么开心?”林西元看着一旁她恬静的侧脸不禁问。
夏蝉顿了一下,回答:“我一直不都是这样吗?”
林西元一副“我已经看透你了”的表情,抬起手往她脑门上摸了摸,眼睛瞪大了点,很快就说:“不会吧?快考试了你这么开心,你脑子烧坏了吧夏蝉?”
夏蝉:“……”
她也只是很安静地笑笑,没说话。
回到教室的时候,夏蝉正好有书要去还,于是她抱着书,把白翡翠装进口袋里,赴约的时候顺便还了。
“去干嘛啊你?”林西元看她一回来椅子都没坐就又准备走了,就顺了一句。
“趁着还有时间我去图书馆还一下书啦。”夏蝉如实回。
“哦,行,知道了,快去快回。”
夏蝉点点头,默默出去了。
夏蝉到的时候,陈漪野还没来。
她不心急,走进图书馆大门去登记名字,图书管理员是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人,此时的精神还有些涣散,大抵是之前她总是来看书、借书、还书,已经对她有差不多的印象了。
所以她登记名字的时候,没忍住调侃了一句:“这么早?你是不是还要去借几本书?”
夏蝉是第一次这么跟他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嗯……早上有时间我就来了,书我暂时不借啦,马上要考试了,我回去主要翻看老师发的试卷……”
男人也对她笑了笑,说:“小同学,你这么勤奋呢,学习应该也很厉害吧?”
“嗯……”夏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也没有很好啦……”
两人笑意盈盈,这会儿没人,时间也充足,能多聊几会儿天儿。夏蝉觉得等他之间能聊一下天打发时间。
陈漪野是在他俩“欢天喜地”地聊天的时候来的,也不算很晚吧。前台的位置太显眼了,一靠近门就能看到。
他就不经意地瞥到了,还是那真真切切的笑脸,心里突然莫名地很邪门和不解,尽管不关自己的事。这人身上是有什么魔力吗,到哪都能无比开心地跟别人聊起来。赴约就赴约,转头却没心没肺地跟别人聊上了。
他蹙着眉头,如果不是有必要的事在身,他早已毫不会给人面子地走了。
他就站在门口,也不进去,修长的身形充满邪性,看她能自我高兴地聊到什么时候。
夏蝉也是聊着聊着就往门口瞅一眼,接着就看见了那熟悉的背影,甚至还顿了一下,明明之前看的时候还没有,那现在他是不是站挺久了?
她下意识很快对面前的男人说:“那个,不好意思,我朋友来了,我要先走啦。”
男人点点头,继续低头做事了。
夏蝉有些不好意思地向陈漪野走去,在他背后轻声又试探性地问:“你来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没耽误你很久吧?”
陈漪野听到这阵轻柔的嗓音顿了顿,身体依旧没动,也没回答,脸上更是没有一点开口讲话的欲望。
夏蝉边说边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继续说:“我,我们去里面,在这太……”
陈漪野挑挑眉,实在没想太多,嗔怪道:“有这么麻烦?”
夏蝉是怕被别人看到了会误会,又有可能再次七里八里地乱传,可陈漪野是不在乎吗?
夏蝉没办法,只能依他,下一秒,她从口袋里拿出白翡翠,动作甚是小心,屏着呼吸很拘谨地对他说:
“你看,这样……可以吗?我是按平常的编法编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很牢固,我还打了蛇结,应该……不会影响你心中的美观吧,大小,也应该……”
陈漪野面无表情,对方的话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他皱着眉发现她垂在身侧的左手上面有个突兀的创口贴,突然打断她说:“手怎么了。”
夏蝉一抬起头就看见他眉毛欺压着,五官立体又痞帅,声线沉稳低磁,心脏不禁跳得更厉害,她把左手往身后藏了藏,没怎么在意他的话说了句:“没事呀。”
接着就越到正题:“呐,给你……别生气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手就一直这么伸着,陈漪野又没有很快就接,这让她有点尴尬,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你快戴上呀,看看大小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只能……再给你重新编一下。”
她有些急切地说,语气轻柔毫无威慑力。
陈漪野垂着眸,看着自己的白翡翠,还有穿起它的黑色绳子,乍一看就让人觉得焕然一新和无比精致,可见她的编艺做工很好,甚至相当认真。
那……
思怔间,他终于有了动作,抬起手从她手心里捞过白翡翠,没再看一眼就塞进兜里,平静地说:“谢了。”
夏蝉朝他笑笑并摇了摇头,殊不知自己此时的笑容在少年眼里是多么的真实和甜美,就像阳春三月里的桃花。
陈漪野一刻不差地落入眸底,只觉得心里莫名其妙地一梗,再也说不出话。
他迅速偏开目光,不再看她一眼。
夏蝉弯着眉眼,突然想起什么,说:“你等我一下。”
说着就跑进图书馆,把放在前台的试卷拿起来,边说了句:“不好意思。”
男人还没来得及看她一眼就没影了。
夏蝉最后在陈漪野跟前停下,把试卷递给他,怕他不解和莫名其妙就紧接着解释:“这是你的英语试卷,我昨晚有时间给你整理了一下笔记,希望你有时间看一看,可能有些不及你,希望你不要介意,考试加油呀。”
她说着,又在羞涩地闪躲着他的眼睛。
陈漪野内心甚至有点错愕,昨天把她毫不客气地“气”走,现在她竟然还免费给自己做了笔记。
他很快若无其事地接过,没看她,接着伴随的是他极其动听的嗓音:“下回悠着点,好好顾你自己。”
夏蝉知道。但不知怎的有些想笑,是觉得现在的他有些逗。
她的笑容青涩又温柔,脸有些红,有点结巴地说:“嗯,嗯……那,回去吧,快上早自习了,不要迟到啦。”
说着她朝他挥挥手,又笑了下:“拜拜……”
陈漪野绷着脸,躲闪着看她时的目光,神情冷得吓人。
她走后,他指尖触到兜里的白翡翠,身子跟着微微一颤,他拿了出来,垂着眼睫仔细看了下少女精细的做工。
甚至想到她修补时不小心弄伤的手,甚至脑海中响起了她轻柔小心的嗓音,甚至眼前眼前浮现起少女真切又甜美的笑容……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对自己笑。
就像对祁生渊他们那样笑一样……真切、又发自内心。即便很害羞。
他把白翡翠重新戴回脖子上,大小刚刚好。
少年紧绷着突突跳的太阳穴,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心情沉重。离开时半晌才发觉自己的心脏头一次跳得是那么的不同寻常,明明不厉害,但跳得实在想让人下一秒就发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