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色》语梦昔

2、第 2 章

　　要不是预备铃打了两遍，张鸣轩还能站在十班窗户底下聊到宇宙毁灭，等到两人好不容易难舍难分地告了别，班主任都已经走进教室，用凌厉的眼刀把彭晓东刮了个来回了。

　　班主任是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在教育领域“身经百战”，那眼神只要看人一眼就能让人心生畏惧。站在讲台上也不说话，眼球在眼中飞速左右小幅度移动，像一台精密的红外线扫描仪一般扫视全场，不怒自威。

　　等他一开口，气质又是180度大转变——脸上绽放出一个微笑，眼睛随着笑容弯成一条细缝，气势被遮盖了大半，跟之前那个严厉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讲起话来非常简洁，也没有很多中年老师特有的长辈架子：“高二十班的同学们，恭喜你们将要在我的严厉鞭策下，度过高中最为艰难的两年。我姓白，之前带的班里都称呼我为老白，你们也可以这么叫。

　　虽说是最艰难的两年，也更是意义非凡、会影响一生的两年。说什么不吃苦、不受累那是不可能的，但我希望大家能提高效率，尽量少吃苦、少受累。

　　我是你们的政治老师，同时也是教务处的副主任，所以对待你们会有更高的要求，也希望自己的班级能在学校做出更加突出的成绩。

　　政治课的全称是‘思想政治’，可总有人忽略‘思想’二字，以为只要学好政治就足以应付考试，但我更希望大家能够端正思想，有一个健康、光明的未来。不管在生活中、学习上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们任意一个老师解决，希望各位不要因为惧怕老师而憋在心里。”

　　说完这几句，他就一副今日工作已经结束的模样，一边大步往门口走一边说：“一会儿来几个人跟我把教材搬过来再发给大家，今天报道，明天开学，有事儿办公室找我。”

　　走到门口，老白一拍脑门，转过头来语气严肃地补充了一句：“对了，你们应该知道惯例，不用我提醒，但我还是啰嗦两句——明天会有收假测试，主要是为了让你们适应开学状态，也让各科老师了解每个人知识掌握的情况。”此话一出，即使是老白的威严也镇不住大家的一片哀嚎四起，虽说珉川国际中学有收假小考的传统，但大家都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刚分班的这个学期有可能逃过一劫。

　　“还有”，等大家的鬼哭狼嚎结束后，老白淡定开口，应该是已经见惯了这样的景象：“为了方便管理，班委的名额需要尽快确定一下，明早升旗仪式结束后的晨会投票。因为大家还不太熟悉，所以高一时期当过班委的同学必须参与竞选，其它同学也可以来找我踊跃报名。”

　　说完之后教室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彭晓东捅了捅安煜胳膊：“小煜，我感觉看你的不少，感觉你高低得继续为人民服务了。”安煜也发现好多目光又在若有若无地瞄他，又看似不经意地迅速离开，好像是想观察他的反应，随口回了一句：“我看你也不相上下。”

　　安煜对于当班干部倒是没什么抵触，无非就是多跑几次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刚才老白讲这番话的时候，X光视线都高速扫描了自己好几次，不由得一阵心虚，把手机又往书包里塞了塞。

　　“最后，关于住宿的同学，趁着下午没有课把宿舍收拾好，顺便可以熟悉一下之后的室友，高二年级住在宿舍三楼，名单贴在三楼楼梯口。”说完这段比正片还要长、明显重要得多的补充发言之后，老白终于满意离开。

　　说到住宿，安煜还是挺期待的。珉川国际中学建在离市区30公里的地方，当年建校的时候，附近还是一片荒郊。近年来随着城市扩张，周围渐渐有了起色，但对于大部分家里住在市区的学生来说，住校不用早出晚归，还能上自习学习，实在是方便不少。所以珉中住校人数颇多，班里一半以上的人都会选择住校，随着高二、高三课业增加，住校人数也是越来越多。

　　安煜睡眠浅，不太习惯和别人同住，所以高一在附近租房，每天坚持回家。但今年他租住的小区附近又盖起了二期，每天施工对于学习和休息都是极大的折磨，迫于无奈，只好咬牙填写了住校申请，并默默许愿室友都是安静的好孩子。

　　彭晓东问安煜：“你说咱俩有没有机会分到一间？”安煜想了想：“据说珉中的宿舍安排无外乎三种规律，按照生日、按照名字首字母、按照成绩，说实话，这几个咱俩都不挨着，我看你就别抱希望了。”

　　彭晓东倍感遗憾：“我还想着文科班男生少，说不定有希望呢。想给你领进门看来是不可能了，不知道哪个幸运哥们能成为和你同床共枕的室友。”

　　安煜学习老白，深深地用眼神剜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刀：“上下铺别算一张床行吗，再说那宿舍总共四个人呢，还有俩人都挨不着。”彭晓东不以为然：“想当年，我和江江那也是缠缠绵绵，你侬我侬……”

　　“啊对对对”安煜一边敷衍一边想起高一时期轰动一时的大新闻：彭晓东上铺的江宇南同志，因为打呼吵得彭晓东夜不能寐，体育课代表一怒之下利用职权罚跑“江江”绕场10圈，快200斤的“江江”当然是跑了一圈半就冲过去，和彭晓东进行了一场“缠缠绵绵，你侬我侬”的厮杀。可怕的是他俩后来奇迹般和好了，甚至关系不错，也算变成了一段珉中传奇故事。

　　这边两个人说这话也没闲着，已经招呼了几个人准备一起去搬书了。在这个男女比例达到恐怖的1:5的班级，这样的重任自然有彭晓东和安煜一份。几个人一通手忙脚乱搬货卸货，彭晓东热的一脸汗，还抽空悄悄问安煜：“报道这就结束了？老白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环节？”

　　安煜歪了歪头，目光疑惑：“？”

　　彭晓东：“他没收作业啊！那我昨天熬夜奋斗的一晚上算什么！”

　　安煜表面不动声色，但还是没忍住偷偷笑了一下：“之前都不是一个班的，作业也不一样，收了也没什么意义，之前就想告诉你，高二开学没有收作业的传统来着，你一晚上的努力——就算你勤奋好学吧。”彭晓东听罢掩面泪奔而去。

　　……

　　宿舍三楼的正前方贴着寝室人员名单，安煜眯起眼睛找了半天，终于在329寝室看到了自己名字，他又瞥了一眼室友的名字，竟然发现一个眼熟款——张鸣轩。

　　“好家伙，我怎么跟9班的睡一个宿舍去了？”在来宿舍楼的路上，脸盲症患者安煜一直试图回忆跟自己搬书的同班同学，推测跟谁能住到一间，但怎么也没想到根本不是本班同学。他站在名单前呆了一会儿，突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薛林，张鸣轩，周程悉，安煜”，一看这名字就知道今年是按照字母顺序安排的宿舍，他这个”AAA学霸小安”就被无情填补了9班宿舍那最后剩余的空床。

　　这时手机嗡嗡震动，安煜掏出一看是来自原高一一班班委群（群名：逢考必过）各位的问候：

　　彭晓东（珉中校草）：“煜哥，看了没，咱俩是不是在一个宿舍？我仔细想了想，咱班男生没几个人，要是按照生日排宿舍，我们住在一起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安煜（Zzz专业睡眠）：“。”

　　彭晓东（珉中校草）：“啥意思啊哥们，看样子有点无语。但我不敢肯定是因为分到一起无语，还是没分到一起无语。”

　　安煜（Zzz专业睡眠）：“你自己看吧。”

　　安煜把九班和十班总共十几个男生的宿舍表往群里一发，顿时群里更加热闹，炸出一群吃瓜群众前来看戏：

　　吴笑笑（Marcia）：“不是吧，我怎么记得张鸣轩是我们班的，难道是他长得太过普通，以至于把别人认成了他，记忆出现问题了吗？”

　　张鸣轩（风驰电掣）：“是的，你没记错，那个人是我，谢谢你还记得我（微笑）。”

　　彭晓东（珉中校草）：“就这么十来个人，我都能被分到小煜隔壁，我俩也太有缘无分了吧！（哭脸）”

　　郑雨欣（ZYX）：“不是吧，你们难道都抓不住重点吗，张鸣轩和彭晓东根本无人在意，周程悉在其中才是最大亮点，而且看样子就在小煜上铺！”

　　吴笑笑（Marcia）：“！”

　　张鸣轩（风驰电掣）：“！？”

　　彭晓东（珉中校草）：“！？”

　　安煜（Zzz专业睡眠）：“周程悉是谁？”

　　群里就这么沉默了，刚才还在热切讨论的几个人集体消失，安煜反复拿着手机确认是不是没信号，最终考虑可能他们一起吃饭没看手机。终于，在过了漫长的五分钟后，信息就像集体爆发一样纷纷踏来，安煜的手机嗡嗡响个不停。

　　吴笑笑（Marcia）：“不是吧，家人们，周程悉都高调成那样了，还有人不知道的吗？”

　　张鸣轩（风驰电掣）：“不愧是小煜，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睡大觉啊！”

　　彭晓东（珉中校草）：“可能是睡傻了，明明一个小时前才在教室窗台边见过。”

　　郑雨欣（ZYX）：“不好意思，刚才翻了一下学生会记录。周程悉曾经在高一参加过三次国旗下讲话，由于他外向的性格和突出的外表（都不是我说的），成功在高一就被学校论坛投票评选为一中校草。没想到这样一个成绩、颜值、体育无弱点的存在，唯一弱点竟然是没有得到小煜的关注。”

　　彭晓东（珉中校草）：“当然了，这个校草之位的评选还是颇具争议的，比如我……”。

　　吴笑笑（Marcia）：“连小组赛都没有胜出的人就不要说话了，也就比某个没有入围评选的张鸣轩强了一点，不过有争议倒是真的。毕竟小煜实在太低调了，评选结束后，一堆人发帖询问这个第二名的安煜到底是谁，那一个星期教室门外不经意路过的其它楼层学生多到数不出来。要不是他整天窝在教室睡大觉，我看第一名还轮不到周程悉。”

　　吴笑笑（Marcia）：“我记得当时好多人看到小煜后表示不服，说明年再评一次，一定给他狠狠拉票。”

　　安煜（Zzz专业睡眠）：“原来如此，怪不得当时走在路上，经常有同学过来说明年投我，要再次一决胜负什么的，我当时都不知道他们在比赛什么，就莫名其妙被安慰了”。

　　张鸣轩（风驰电掣）：“我说要给小煜组一个防偷窥护卫队，还被骂有病来着（哭）”。

　　郑雨欣（ZYX）：“是有点病哈”。

　　其实，彭晓东刚一说，安煜就想起周程悉是谁了，那个轮廓分明的侧脸和看向自己的漆黑双眸又清晰复现在眼前。“这下已经记住两个室友，成功一大半。”脸盲安煜轻轻舒了一口气。不顾群里还在火热畅想二位校草见面的史诗级画面，低头回了一句：“我先搬宿舍了”就收起了手机。

　　住宿的大部分人都是高一就已经开始住校的，搬宿舍也就是挪个楼层的事儿，所以下午还没什么人着急，都去享受开学前最后的自由时光了。安煜只能从头开始，把寄存在门卫大叔那里的大包小包一件件往三楼搬。

　　宿舍不大，进门是一片空间，左右各有两个柜子给大家放私人物品，再往里是两张上下铺靠着墙，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桌子，可以供大家看书学习。安煜的4号床是进门右手边的下铺，省去了跑上跑下铺床的麻烦。

　　珉川中学因为教学质量优秀，又是私立中学，所以在收费上相对来说比较昂贵，又在整个安市被称为“贵族学校”。学校里富家子弟不少，但向安煜这种普通家庭的孩子也有。

　　珉川中学主打“教学质量和教学手段优异”，是安市的重点学校。但由于学费高，外界关于同学之间攀比财富的传言甚嚣尘上。所以学校对学生的生活要求严格，首先就是必须每天穿校服、不能私服入校；其次宿舍的条件也相对简单，而且学校采取半封闭管理的措施，住校生只有周末才能出校门。

　　安煜也没有出去的想法，就这么一个人上上下下搬了好几次都累得够呛，终于把被褥和行李都收拾整齐后急忙下楼在食堂填饱了肚子，又洗了个澡，计划干脆一口气在宿舍睡到明天，没想到一开门吓了一跳，上铺的周程悉正盘腿坐在床上，见他开门也缓缓抬头，就这么对上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见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