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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合影 ...

  •   “因为我看到了那张照片——你手机里那张合影。虽然你很快删了,但我看到了。那个有痣的女孩,就是我姐姐赵晴。”赵彻的声音在颤抖,“而那个没有痣的女孩……是你,对吗?”
      我没有回答。
      “我查过了,2009 年,江州七中确实有一对双胞胎转学生,姓苏。但只读了一个学期就退学了。其中一个女孩后来死了,另一个失踪了。”赵彻继续说,“死的那个是苏晴晴,失踪的那个是苏小小。但我不明白……很多事都想不通!如果你是我姐姐赵晴,为什么你会姓苏?如果你是我姐姐,为什么这十年你都不来找我?”
      “我不是你姐姐。”我斩钉截铁地说,“我是苏小小。”
      “那你为什么和我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也许……也许是巧合。也许我们只是长得像。”
      “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巧合。”赵彻的声音里带着痛苦,“小小,我找了我姐姐十年。爸妈去世后,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如果你知道什么,求求你告诉我……”
      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哽咽,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如果赵彻说的是真的,那他也只是个寻找亲人的可怜人。但如果他在演戏呢?如果他才是真正的审判者呢?
      “明天下午两点,老码头。”我说,“我们见面谈。”
      “好!我一定到!”赵彻的声音充满希望,“谢谢你,小小。真的谢谢你。”
      挂断电话,我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吴迪约我上午十点,赵彻约我下午两点。都在老码头。
      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
      如果他们两个中有一个是凶手,那明天就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但如果两个都不是呢?如果凶手另有其人,正在暗中观察,等着我们所有人聚齐?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我重新掀开窗帘一角,对面三楼的那扇窗户已经拉上了窗帘,灯依然没开。
      那个人是谁?他还在那里吗?
      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我点开图片,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凉。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拍摄于某个室内。照片上有三个人: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和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他们手拉着手,对着镜头笑。
      两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一个有痣,一个没有。男孩站在中间,左手拉着有痣的女孩,右手拉着没有痣的女孩。
      照片的背景是一面墙,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三个孩子的背影,手拉着手走向远方。画的右下角有一个签名:吴。
      吴迪的画。
      照片背面有字,拍摄者很贴心地拍了下来:
      “2002 年夏,于阳光福利院。从左至右:晴晴、小凯、小小。”
      阳光福利院。2002 年。我七岁。
      也就是说,七岁之前,我和姐姐,还有赵夫凯,一起生活在福利院。
      而吴迪,在那个时候就为我们画过画。
      我的记忆像一面布满裂痕的镜子,现在终于开始一块块剥落。
      我想起来了。
      阳光。很大的院子。秋千。一个总是哭泣的女人,她给我们梳头,唱歌,但我们叫她“李阿姨”,不是妈妈。
      还有那个男孩。他不爱说话,但总是跟在我们身后。我们叫他“小凯哥哥”。
      后来有一天,李阿姨不见了。福利院来了一个男人,他说要带我们走。但只带走了晴晴和小凯,没有带我。
      我哭着追出去,追了好久,最后摔倒在路边。一个老奶奶把我扶起来,她说:“可怜的孩子,跟奶奶回家吧。”
      那个老奶奶,后来成了我的奶奶。
      而带走晴晴和小凯的男人……他是谁?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最后一点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我站在黑暗中,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原来我不是苏小小。
      我也不是赵晴。
      我是那个被留在福利院的孩子。我是那个被所有人遗忘的第三个。
      而苏晴晴和小凯,他们一起离开了。
      他们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苏晴晴死了?为什么小凯成了赵夫凯,成了网络安全工程师,最后又因为调查过去而被杀?
      还有赵彻。如果赵晴真的是他姐姐,那她为什么会成为苏晴晴?是谁给她改了名字?是谁把她从福利院带走?
      答案可能就在明天。
      明天,在老码头,所有的线头都会汇聚。
      而那个审判者,那个留下血字名单的人,可能也会出现。
      他会是谁?
      是吴迪,那个见证了我们童年的画家?
      是赵彻,那个寻找姐姐十年的弟弟?
      还是某个我们所有人都忘记了的人?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有人正看着这栋楼,数着时间,等待着审判时刻的到来。
      而我不知道,明天站在码头上的,会是几个活人。
      言归正传。
      手机的震动从凌晨开始就没停过。
      在关机状态下,它像一颗有生命的心脏,在手心里规律地搏动。我知道是那三十七个“客户”,他们收到了我的真实信息,现在正轮番轰炸——质问、威胁、哀求、调侃,像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但我没开机。
      我不敢。
      窗外天还没亮,江州笼罩在灰蓝色的晨雾里。安全屋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厨房的灯亮着,林薇和周正压低声音在说话。
      “已经确认了,照片上的福利院确实是阳光福利院,2003 年因资金问题关闭。”林薇的声音传来,“当年在那里工作的保育员名单里,有李秀英——苏小小的母亲。”
      “所以苏小小真的在福利院长大?”周正问。
      “至少七岁前是。但档案里只有两个姓苏的女孩记录——苏小小和苏晴晴,双胞胎,2002 年入院。没有叫『小凯』的男孩记录。”
      “照片怎么解释?”
      “也许『小凯』不是福利院的孩子,只是经常来玩的。”林薇顿了顿,“或者,档案被修改过。有人抹去了他的存在。”
      我靠在卧室门后,听着他们的对话。
      七岁前的记忆像一堆散落的拼图,我正在一片片捡起来,但还看不清完整的画面。
      我记得阳光福利院的院子很大,有一棵很老的槐树,树下有秋千。晴晴总是把秋千荡得很高,我在下面看着,又羡慕又害怕。小凯哥哥会在我身后推我,说:“小小别怕,我在呢。”
      但小凯哥哥长什么样子?我想不起来了。记忆里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子,瘦瘦的,总是低着头。
      还有李阿姨。她身上有淡淡的肥皂味,手指很细,梳头时动作很轻。她唱“小燕子穿花衣”的时候,声音会微微颤抖。有时候晚上,我会听见她在隔壁房间哭。
      后来呢?
      ....
      后来有一天,院子里来了很多人。穿制服的人,还有记者,闪光灯咔嚓咔嚓地响。李阿姨抱着我和晴晴,浑身都在发抖。一个男人走过来,蹲下身看着我们,他的眼睛很黑,像深不见底的井。
      他说:“就是她们?”
      李阿姨点头,眼泪掉下来。
      男人伸出手,摸了摸晴晴的脸,又摸了摸我的。他的手指很凉。
      “只能带一个。”他说,“你选。”
      李阿姨哭得更厉害了。她看看晴晴,又看看我,最后闭上眼睛,把晴晴往前推了推。
      “晴晴。”她声音嘶哑,“带晴晴走吧。”
      男人点头,拉起晴晴的手。晴晴回头看我,眼睛大大的,满是困惑。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乖乖地跟着走。
      小凯哥哥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抓住晴晴的另一只手:“我也去!”
      男人看了他一眼,居然点了点头。
      他们三个就这样走了。
      我追出去,雨下得很大,街上空荡荡的。我摔倒了,膝盖磕破了,血混着雨水流进下水道。然后奶奶出现了,撑着黑色的伞,把我抱起来。
      “可怜的孩子。”她说,“跟奶奶回家吧。”
      这就是我七岁夏天的全部记忆。之后的一切——父亲、县城、辍学、崩老头——都建立在这段被掩埋的过去之上。
      而现在,过去追上来了。
      我走出卧室,林薇和周正停止了交谈。
      “我想去公墓。”我说,“在去码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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