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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7 号吴迪 ...

  •   第一次视频时,他坐在凌乱的工作室里,画布颜料散落一地,背景墙上挂满了扭曲的人像。他留着长发和胡子,眼睛深陷,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像能穿透屏幕。
      “小小,你知道吗?”他当时醉醺醺地说,手里拿着酒瓶,“这世上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只有濒死的时候,面具才会掉下来。我想画下那个瞬间——人最真实的恐惧。”
      我当时以为他在胡言乱语,敷衍了几句就找借口挂断了。但他之后每天都给我转钱,有时候 52,有时候 131.4,最多一次转了 1314。他说这是“艺术赞助”,说我让他想起了他的缪斯。
      “我的缪斯死了。”有一次他哭着说,“我画不出她了。但看到你,我又想画画了。”
      我以为那是艺术家的矫情。现在想来……只觉不寒而栗。
      那双眼睛。吴迪的眼睛,也是那样深陷,那样锐利。
      手机又震动了。我盯着屏幕,不敢去看。但震动持续不断,不是消息,而是来电——我的私人手机,那部应该已经关机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吴迪。
      我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颤抖着。最终,我按下了接听。
      “小小?”吴迪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奇怪的亢奋,“你还好吗?我看到了新闻!高速车祸,有辆车爆炸了,是不是你?”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声音嘶哑。
      “我在电视上看到的!车牌号、车型,和你之前发朋友圈拍的那辆很像!天啊,你没事吧?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朋友圈?”我有些困惑。
      “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不用……”我下意识拒绝,“我没事,警察在……”
      “警察?”吴迪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警察保护不了你,小小。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对付什么。”
      “你什么意思?”
      “赵夫凯死了,对吗?张明远也死了。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吴迪的语速加快,“他们在审判,对不对?七个罪人,七次审判。你也在名单上,对不对?”
      我的血液瞬间冰凉。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也收到了。”吴迪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恐惧,“昨天凌晨,一条陌生短信。上面写着:『第六个罪人,吴迪。准备好接受审判。』”
      我握紧手机,指节发白:“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赵夫凯在调查什么。他来找过我,一个月前。”吴迪说,“他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苏晴晴的女孩。我说不认识。但他不信,他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
      “两个小女孩的合影。七八岁的样子,长得一模一样。”吴迪的呼吸变得急促,“其中一个,我认识。是我的模特,十年前……我画过她。”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
      “你画过苏晴晴?”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当时我在江州采风,在街上看见她,惊为天人。我求她给我当模特,她同意了。画了三天,最后一幅画叫《双生》。”吴迪顿了顿,“但那幅画……出了事。”
      “什么事?”
      “画完成的当晚,我的工作室着火了。所有的画都烧毁了,包括《双生》。但诡异的是,第二天,我在废墟里找到了那幅画的画框——完好无损,但画布变成了空白。”吴迪的声音在颤抖,“而那个女孩,从那以后再也没出现过。”
      “火灾是什么时候?”
      “09 年 6 月 15 日。”吴迪说得很肯定,“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09 年。和我那张“假照片”的时间吻合。
      “赵夫凯听到这件事后,脸色变得很难看。”吴迪继续说,“他问我记不记得女孩脸上有什么特征。我说左脸颊有颗小小的痣。他听完就走了,再也没联系过我。”
      左脸颊有痣。苏晴晴。
      “你确定那个女孩是苏晴晴?”我问。
      “我确定。因为她妹妹也在场——那个没有痣的女孩。她每天都来工作室陪姐姐,很安静,总是坐在角落里看书。”吴迪的声音突然变得疑惑,“但奇怪的是……我后来回想,才发现我从来没听过她们说话。一次都没有。”
      我也在场?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
      救护车的门被拉开了,林薇探头进来:“小小,你没事吧?在和谁打电话?”
      我捂住话筒:“一个……朋友。”
      “挂掉,我们需要给你做笔录。”林薇伸手要拿手机。
      “等等!”吴迪在电话那头喊,“小小,听我说!如果你真的是那个没有痣的女孩,那你一定要小心!当年那场火灾不是意外!有人想毁掉那幅画,想抹去她们存在的证据!”
      “谁?”
      “我不知道!但赵夫凯知道!他死前给我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只有三个字:『画还在』。”
      画还在?不是说烧毁了吗?
      “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之后就再没消息,直到我听说他死了。”吴迪的声音突然压低,“小小,我现在去找你。告诉我你在哪里。”
      “不,你别来——”
      电话突然断线了。我看着屏幕,信号满格,但通话确实中断了。我回拨过去,提示对方已关机。
      “怎么回事?”林薇问。
      我把吴迪说的话简要复述了一遍。林薇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她立刻走出救护车,应该是去向周正汇报。
      我一个人躺在担架上,盯着救护车顶的灯光,思绪混乱得像打翻的颜料盘。
      吴迪收到了死亡预告,是第六个。
      陈宇是第四个,但失踪了。
      我是第五个。
      那么第七个是谁?
      还有,如果吴迪十年前真的在江州见过我和姐姐,那说明我的记忆确实有问题。我不是一直在老家县城,而是去过江州,甚至在那里生活过?
      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是有人抹去了我的记忆,还是……那段记忆太痛苦,被我大脑自动封锁了?
      车门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是周正。他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是我的私人手机。
      “技术科恢复了部分数据。”他说,“你收到的最后几条消息,发送地点在江州市中心。但发送后五分钟,同一部设备又在三百公里外的地方发送了另一条消息。时间上不可能做到。”
      “什么意思?”
      “对方用了某种中继设备,或者有同伙。”周正顿了顿,“还有,我们查了吴迪。他说的基本属实——2009 年 6 月 15 日,他在江州的工作室确实发生过火灾,烧毁了大量画作。警方记录显示是电路老化,但吴迪一直坚称是人为纵火。”
      “他是什么样的人?”
      “吴迪,江州美院毕业,天赋很高但性格孤僻,一直没红。靠给画廊打工和接零星订单为生。有轻度抑郁症病史,但没有暴力记录。”周正看着我,“你觉得他可信吗?”
      “我不知道……”我摇头,“但他给钱很痛快,从没要求过什么。而且……他说他画过我姐姐。”
      “我们正在联系江州警方,调取当年火灾的全部卷宗。”周正说,“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对方已经明目张胆地在高速公路上袭击,说明他们已经不在乎暴露了。我们必须改变策略。”
      “什么策略?”
      “引蛇出洞。”周正的声音很冷静,“对方想杀你,我们就给他们机会——但要在我们控制的环境中。”
      我明白了:“拿我当诱饵?”
      “我们会布置天罗地网。”周正说,“只要他们现身,就有机会抓住。这是最快结束这一切的方法。”
      我沉默了很久。窗外,燃烧的车辆已经被扑灭,黑烟依然袅袅升起。警灯的红蓝光芒在烟尘中旋转,像某种诡异的舞蹈。
      “好。”我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同意。但我有条件——我要知道全部计划,我要参与决定。还有,如果抓住凶手,我要第一个知道他是谁。”
      周正盯着我,似乎在评估我的决心。最终他点了点头:“可以。”
      当天下午,我们秘密转移到了江州市——我“可能”生活过的地方。
      林薇和周正安排了另一处安全屋,这次是在市中心的老式居民楼里,邻居多,人员复杂,便于隐藏。
      到达时已经是傍晚。从车窗望出去,江州的街道和我记忆中任何城市都没有区别——同样的连锁店,同样的广告牌,同样行色匆匆的人群。但不知为什么,看着那些建筑,我的心脏开始不规则地跳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记忆深处苏醒,蠢蠢欲动。
      安全屋在三楼,两室一厅,家具陈旧但干净。窗户对着一条小巷,对面是另一栋同样老旧的居民楼。周正检查了所有门窗,安装了额外的门栓和警报器。林薇则在调试通讯设备,和当地警方对接。
      我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墙纸是那种 90 年代常见的碎花图案,已经泛黄卷边。沙发上的罩布洗得发白,茶几腿有修补的痕迹。一切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但我的目光停在墙上的一个相框上。
      相框里是一张黑白风景照,拍摄的是江州的老码头。照片右下角有一行小字:1998 年夏。
      1998 年。我还是娃娃。
      可为什么我觉得这张照片如此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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