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老头后遗症》小鱼花生

10、开关

　　“苏小小。”林薇突然开口，“你再仔细想想，关于你母亲，还记得什么细节吗？哪怕一点点。”
　　我闭上眼睛，努力在记忆的迷雾中打捞。
　　“她很瘦，头发很长，喜欢唱歌。”我慢慢说，“我记得她唱过一首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她一边唱一边给我梳头……”
　　梳头。这个词触动了某个开关。
　　我突然想起一个画面。
　　一个女人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梳子，轻轻梳理着一个小女孩的头发。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把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她很美，但眼角有细密的皱纹。
　　然后，另一个小女孩跑进来，抱着女人的腿：“妈妈，我也要梳辫子！”
　　女人笑了，把两个小女孩都搂进怀里：“好好好，都梳，都梳。”
　　两个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左边脸颊有颗痣，一个没有。
　　我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狂跳。
　　“我想起来了...”，我声音发颤，“我真的有个姐姐...妈妈给我们梳头...我们一起玩...”
　　“后来呢？”林薇转身看着我。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记忆在这里断裂，像被人生生剪断的胶片。我只记得有一天，妈妈不见了。我问奶奶，奶奶哭着说妈妈走了，不要我们了。我问姐姐呢？奶奶说，姐姐跟妈妈走了。
　　但不对。如果姐姐跟妈妈走了，为什么她现在“没了”？是生病了？还是……
　　车祸？
　　这个词毫无预兆地跳进脑海。车轮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女人的尖叫声，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是一片血红。
　　我捂住头，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怎么了？”周正从后视镜里看我。
　　“头疼...”，我咬着牙，“好像...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先别想了。”林薇说，“休息一下，到了再说。”
　　车驶入服务区。周正去加油，林薇去买水。我留在车里，看着窗外匆匆的旅客。
　　突然，我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瘦高，黑框眼镜，乱糟糟的头发，穿着灰色的卫衣和牛仔裤。
　　赵彻？
　　他站在长途大巴的候车区，低头玩着手机，身边放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他说的朋友……是坐大巴来的？
　　我盯着他，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太巧了。我们同一天离开，同一条路线，还在同一个服务区相遇。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下车打招呼时，赵彻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我这边。
　　我们的视线隔着车窗玻璃相遇。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那个熟悉的腼腆笑容，朝我挥了挥手。
　　我僵硬地抬起手，回了一个手势。
　　然后我看见，赵彻的笑容慢慢变了。不是那种害羞的、不知所措的笑，而是一种……我说不上来的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物品。
　　那个笑容只持续了两秒，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他指了指手机，做出打电话的手势，然后转身走向大巴。
　　我的心轰然涌血。
　　刚才那个笑容……是我看错了吗？还是赵彻根本不是我以为的那个害羞宅男？
　　“看什么呢？”林薇拉开车门，递给我一瓶水。
　　“看见一个邻居。”我说，“他也去车站，说是接朋友。”
　　“邻居？”林薇顺着我的视线看去，但赵彻已经上了大巴，“长什么样？”
　　我描述了赵彻的外貌。林薇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查一个人，赵彻，25 岁左右，住苏小小隔壁 305。对，查他的背景、工作、社会关系，全部。”
　　挂断电话，她看向我：“你和他熟吗？”
　　“不熟，就是偶尔碰见聊几句。”我顿了顿，“但他刚才……笑得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
　　“说不上来……就是不像他平时的样子。”我摇头，“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周正加完油回来，车继续上路。但我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赵彻为什么会在这里？真的是巧合吗？
　　还有他那个笑容……让我想起了什么。像谁呢？
　　车开了半小时后，林薇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变得凝重。
　　“好，我知道了。”她挂断电话，看向周正，“查到了。赵彻，真名赵彻，25 岁，江州市人，三年前搬到我们市。职业是自由程序员，主要接外包项目。社会关系简单，没有前科。”
　　江州市。
　　那个我“可能”上过中学的城市。
　　“还有呢？”周正问。
　　“他父母双亡，有个姐姐，十年前失踪。”林薇说，“姐姐叫赵晴，失踪时 15 岁。案子一直没破。”
　　赵晴。苏晴晴？
　　两个名字在我脑海里碰撞。
　　“照片！”我突然说，“有他姐姐的照片吗？”
　　林薇又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她的手机收到一张照片。她看了一眼，脸色瞬间白了。
　　“怎么了？”周正问。
　　林薇把手机递给我。
　　照片上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孩，穿着白色的校服，站在学校门口，对着镜头微笑。
　　她脸颊上有颗小小的痣。
　　和苏晴晴的照片一模一样。
　　不，准确地说，这就是苏晴晴。
　　“他姐姐……是我姐姐？”我喃喃道。
　　“或者，”周正的声音很冷，“你姐姐根本不是苏晴晴，而是赵晴。你也不是苏小小，而是……”
　　“我是苏小小！”我打断他，声音尖利，“我有记忆！我有身份证！我是苏小小！”
　　“但你的记忆可能被篡改了。”林薇轻声说，“如果赵彻的姐姐赵晴和你长得一模一样，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们是双胞胎，但被不同的家庭收养；要么……”
　　她没说完，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要么我就是赵晴。而我以为的苏小小的记忆，都是假的。
　　不。不可能。我记得奶奶，记得爸爸，记得那个破旧的家。那些记忆如此真实，怎么可能是假的？
　　可是……那张合影怎么解释？苏晴晴/赵晴脸上的痣怎么解释？
　　还有赵彻。他住在我的隔壁，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他接近我，是为了确认我是不是他失踪的姐姐？
　　如果他以为我是赵晴，为什么不直接相认？为什么要用那种奇怪的笑容看我？
　　除非……他不确定。或者，他知道我不是赵晴，而是另一个人。
　　车里的空气几乎凝固。我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不是我身上的警察给的手机，而是我藏在包里的另一部私人手机。那是我做“崩老头”业务用的，上面有三十七个“客户”的联系方式。
　　我把它关机藏起来了，但现在它自己开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