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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收养水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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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的木芙蓉开了第三日,正是最盛的时节。花瓣薄如蝉翼,边缘卷着淡淡的胭脂色,从芯子里透出些微的鹅黄。程清漪坐在临窗的绣架前,指尖拈着一根银针,线是极淡的藕荷色,要绣的是一丛水边芙蓉。她抬眼看窗外,恰有一阵风过,枝头最饱满的那朵颤了颤,终究没有落下。
“小姐,要下雨了。”丫鬟素云轻声提醒,将半开的窗掩上些。
程清漪没有说话,只将针停在半空。天色是铅灰的,云层压得很低,空气里有潮湿的土腥气。这样的天气,园子里的池塘该涨水了,那棵老柳垂下的枝条会拂过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她忽然想起幼时,也是这样的天气,她偷偷溜到后园,看雨水打进池塘,水面浮起无数细小的气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呼吸。
针尖刺入细绢,一朵芙蓉的轮廓渐渐清晰。程清漪绣得很慢,每一针都要细细比对窗外真花的光影变化。这是程家大小姐的日常,安静、精致、一丝不苟,像她手中这幅永远也绣不完的《芙蓉照水图》。
雨是在傍晚时分落下来的。起初是稀疏的几点,敲在瓦上当当作响,很快就连成了线,织成一片密密的雨帘。程清漪用过晚膳,靠在榻上读一卷词集,素云在边上挑灯芯。烛火跳动了一下,她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被遗忘了。
“我出去走走。”她放下书卷,不顾素云惊讶的目光,取了挂在门边的油纸伞。
雨夜里的程府后园另有一番景致。石板路被洗得发亮,倒映着廊下灯笼昏黄的光。假山石黑魆魆的,像是蹲伏的兽。程清漪沿着游廊走到尽头,那里有一道小门,通向外面的溪涧。这是程府的边界,再往外,就是野地了。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溪水声顿时清晰起来。平日里潺潺的溪流此刻变得湍急,雨水汇入其中,奔腾着向下游涌去。程清漪站在石桥上,油纸伞在风雨中微微摇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只是心里那股莫名的悸动驱使着她。
然后,她看见了那个身影。
在桥下游不远处,一块突出水面的青石旁,有个白色的人影半浸在水中。长发如泼墨般散开,随着水流飘荡。程清漪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擦了擦眼睛再看,那人影还在,而且似乎在动——极缓慢地,挣扎着想要爬上岸,却又一次次滑回水中。
没有多想,程清漪提起裙摆走下石阶。雨水打湿了她的绣鞋,溪边的泥泞沾上衣角,她顾不上这些。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个少女,全身赤裸,肌肤在夜色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最奇异的是,她的发间、肩头,粘着几片粉白的花瓣——正是木芙蓉的花瓣。
“你……”程清漪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水中的少女抬起头来。那是一张难以形容的脸,眉目清丽得不似凡人,眼神却懵懂如初生婴儿。她看着程清漪,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却是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像水流过石缝的轻响。
程清漪脱下自己的外衫,蹲下身裹住少女。“来,把手给我。”
少女迟疑着伸出手,指尖冰凉,触感却异常柔软。程清漪用了些力气才将她拉上岸,两人都跌坐在泥泞的岸边,喘息着对视。雨水顺着少女的脸颊滑落,程清漪忽然觉得,那水珠里似乎带着极淡的芙蓉花香。
“你从哪里来?”程清漪问,明知不会有答案。
少女只是看着她,眼神渐渐聚焦,嘴唇又动了动:“……水……”
只有一个字,发音却清晰可辨。
程清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环顾四周,雨夜荒郊,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浑身是谜。可是将她丢在这里,任她自生自灭?程清漪做不到。
“跟我来。”她扶起少女,将伞倾向她那边,自己的半边身子很快就湿透了。
回程府的途中没有遇到任何人。雨声掩盖了脚步声,夜色遮蔽了身影。程清漪带着少女从后园小门进入,沿着僻静的小径回到自己的院子。素云正在廊下张望,见到她们,惊得手中的灯笼差点掉落。
“小姐!这是——”
“去准备热水和干净衣裳,什么也别问。”程清漪的声音里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那是程家大小姐很少展露的一面。
素云愣了片刻,还是依言去了。程清漪将少女带进内室,关上门,这才松了口气。烛光下,少女的面容更加清晰了。她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身量纤细,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能看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瞳孔的颜色比常人浅些,在光线下泛着琥珀似的光泽。
“你会说话吗?”程清漪试探着问。
少女眨了眨眼,嘴唇嚅动了几下,终于吐出几个字:“说……一点……”
声音轻软,带着奇特的韵律,像风吹过花丛。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摇头,长发上的水珠甩到程清漪脸上,凉凉的,带着花香。
“你从哪里来?”
少女歪着头思考,这个动作让她显得格外稚气。她抬起手,指了指窗外雨幕的方向:“水里……花……掉进水里……”
语序混乱,意思却不难懂。程清漪的心头掠过一丝荒诞的念头,随即又自己否定了。怎么可能?那只是神话志怪里才有的事。
素云敲门进来,提着两大桶热水。程清漪让少女坐在屏风后的浴桶里,亲自给她擦洗。少女似乎对热水很不适应,几次想要站起来,被程清漪轻声安抚才安静下来。她的身体异常洁净,皮肤光滑没有任何瑕疵,连一颗痣都没有,这反而更显异常。
洗浴完毕,换上素云的旧衣裳,少女安静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任由程清漪给她擦干头发。她的举止有种天然的优雅,却又带着对一切事物的陌生感——她好奇地触摸瓷杯的光滑表面,轻嗅窗台上盆栽的叶片,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呆。
“以后,你就叫芙蓉吧。”程清漪看着窗外雨中的木芙蓉,轻声说,“程芙蓉,是我的远房表妹,父母双亡,来投奔程家的。记住了吗?”
少女——芙蓉转过脸来,眼睛在烛光下亮晶晶的:“芙蓉……我的名字?”
“对,你的名字。”
芙蓉笑了。那个笑容纯粹得不染尘埃,程清漪忽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或许是对的。
第二天,程府上下都知道了大小姐收留了一位远房表妹。程老爷忙于生意,对这些内宅之事不甚在意,只吩咐管家好生安排。程夫人早逝,府里没有主母,程清漪的话就是规矩。她给芙蓉安排了紧挨着自己卧室的厢房,对外只说表妹身体孱弱,需要静养,不必每日请安。
芙蓉的学习能力惊人。不过三五日,她就能说完整的句子,举止也渐渐有了大家闺秀的模样。只是她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常常问出些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为什么叶子是绿的?”
“鸟为什么会飞?”
“人为什么要穿衣服?”
程清漪耐心地一一解答,心里那个荒诞的念头却越来越清晰。尤其当芙蓉站在花园池塘边,望着水面出神时,那种不属于人类的气质格外明显。她可以一动不动地站上半个时辰,就那样看着水中的倒影,或是游过的锦鲤。
“你喜欢水?”有一天,程清漪忍不住问。
芙蓉转过头,眼神有些迷茫:“不知道……只是觉得,水在叫我。”
程清漪心中一震,面上却不露声色:“以后别在池塘边站太久,当心着凉。”
生活似乎就这样平静地继续。芙蓉跟着程清漪学刺绣、学写字、学弹琴。她的手很巧,刺绣学得尤其快,绣出的花草栩栩如生,仿佛还带着露水。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待在程清漪身边,无论程清漪做什么,她都要跟着,像只依恋主人的小猫。
“清漪姐姐,”这是她学会的第二个名字,“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呢?”
那天下午,她们在书房里,程清漪在临帖,芙蓉在窗边翻看一本画册。这个问题来得突然,程清漪的笔尖顿住,一滴墨在宣纸上洇开。
“我并不是一个人,”她淡淡地说,“有父亲,有丫鬟仆役,有这整个程府。”
“可是他们都不懂你。”芙蓉的声音很轻,却直击要害。
程清漪抬起头,对上芙蓉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纯粹的好奇和理解。那一刻,程清漪忽然有了一种冲动,想把所有的心事都倾吐出来——母亲的早逝,父亲的疏离,深宅大院的寂寞,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对另一种生活的渴望。
但她终究只是笑了笑:“你这孩子,懂什么懂不懂的。去帮我把那本《花间集》拿来。”
芙蓉听话地去了,没有再追问。可是从那天起,程清漪发现芙蓉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些东西,那是一种温柔的、无需言语的懂得。
变故发生在一个月后。那日天晴,程清漪带芙蓉去城外的寺庙上香。回程时经过一处山涧,水流湍急,清澈见底。芙蓉忽然停下脚步,盯着水面,脸色变得苍白。
“芙蓉?怎么了?”程清漪关切地问。
“水里……有东西……”芙蓉的声音在颤抖。
程清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除了流水和几片落叶,什么也没有。“你看错了吧,我们快回去,天要黑了。”
但芙蓉像是被钉在原地,眼睛越睁越大。程清漪上前拉她,却发现她的身体冰凉,手指紧紧攥着衣袖,指节发白。
“芙蓉!”
一声惊呼,芙蓉软软地倒了下去。程清漪连忙扶住她,唤车夫过来帮忙。回到程府后,芙蓉一直昏迷不醒,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脉象也平稳,只是体温低得不正常。请来的大夫都说不出所以然,只开了些安神的药。
程清漪守在床边,一夜未眠。天快亮时,芙蓉忽然睁开眼睛,直直地望着帐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他要带我回去。”
“谁?回哪里去?”程清漪握紧她的手。
芙蓉转过头,眼神空洞:“水里的……他说我是逃出来的……必须回去……”
程清漪的心沉了下去。她终于不得不面对那个一直回避的可能性:芙蓉不是凡人。她是花精,是水魅,或是别的什么超乎理解的存在。而现在,那个属于她的世界,要来将她带走了。
“我不会让他带走你。”程清漪听见自己说,声音坚定得让她自己都惊讶。
芙蓉的眼中有了焦距,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在枕上洇开淡淡的花形。“清漪姐姐……我想起来了……我是溪边那株木芙蓉……开了一百年,那天大风,我掉进水里……然后,我就成了我……”
断断续续的叙述中,程清漪拼凑出了真相。木芙蓉吸收日月精华百年,恰逢一场大雨,花瓣落水,精魂不散,竟借着水气凝聚成形。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却也打破了某种界限。水族有灵,认为她窃取了水之精魄,要带她回水府,炼化归源。
“如果回去……会怎样?”程清漪问。
“变回一朵花……或者,什么也不是。”芙蓉笑了,笑容凄美,“可是能遇见姐姐,做了一回人,我很开心。”
“别说傻话。”程清漪站起身,“我去想办法。”
程清漪去找了府里最年长的老仆福伯。福伯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识广博,也许知道些什么。听完程清漪隐去关键细节的叙述,福伯沉吟良久,说:“小姐说的这种情况,老奴倒是听过一些乡野传说。若是精怪之物想要留在人间,需要有‘根’。”
“根?”
“就是与这人间深刻的联系,比如血脉,比如誓言,比如有人真心实意地愿意分担她的命运。”福伯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智慧的光,“但这些终究只是传说,当不得真。”
程清漪谢过福伯,回到房中。芙蓉睡着了,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不安的梦。程清漪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只手依然冰凉,但此刻,程清漪能感觉到某种微弱却坚韧的脉搏。
“根……”她喃喃自语。
那天之后,程清漪开始教芙蓉更多人间的事。她带芙蓉去看市集的热闹,教她认街头小贩的叫卖声;她给芙蓉讲自己的童年,讲母亲还在时的温暖;她甚至偷偷带芙蓉去听茶馆的说书,听那些才子佳人、忠臣义士的故事。
芙蓉学得很快,眼中的懵懂渐渐被温柔取代。她开始懂得人类的喜怒哀乐,会为卖唱女的悲苦身世落泪,会为说书里的侠客义举喝彩。她也越来越依赖程清漪,那种依赖超越了最初的雏鸟情结,变成了深刻的情感纽带。
但水族的侵扰并未停止。每逢阴雨天气,芙蓉就会听到水声的呼唤,看到她所说的“水里的东西”——一些模糊的影子,在水面下徘徊。她的身体也出现变化:有时指尖会透出淡淡的花纹,发间会无端落下花瓣,最严重的一次,她的双脚在沐浴时几乎透明,能看见水流在其中穿行。
程清漪知道时间不多了。她做了一个决定。
那日是中元节,程府照例要祭祖。祠堂里香烟缭绕,程清漪跪在蒲团上,身旁是芙蓉。仪式结束后,众人散去,程清漪却拉着芙蓉留了下来。
“列祖列宗在上,”她对着牌位轻声说,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响,“今日程家第七代长女清漪,在此立誓:芙蓉虽非程家血脉,但我视她如亲妹。从今往后,她的命运即是我的命运,她的悲喜即是我的悲喜。望祖先庇佑,让她能在人间安身立命。”
说完,她割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血滴入祭酒,递给芙蓉:“喝下去。”
芙蓉睁大眼睛,似乎明白了这个仪式的意义。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也咬破自己的手指——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种淡粉色的、带着花香的液体。她将那液体滴入另一杯酒,递给程清漪。
“我的根,愿意和姐姐的根,缠在一起。”
程清漪没有犹豫,喝下了那杯带着花香的酒。酒入喉中,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同时似乎有某种无形的纽带,将她与芙蓉连接在一起。
仪式完成后,两人相视而笑。那一刻,程清漪觉得,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她们都能一起面对。
然而考验来得比想象中更快。当晚,暴雨倾盆,河水暴涨。程府后园的池塘与外面的溪涧连通,水位迅速上涨,漫进了院子。程清漪被雷声惊醒,发现身边的芙蓉不见了。
她提着灯笼冲进雨里,果然在后园找到了芙蓉。少女站在齐膝深的水中,面向溪涧的方向,长发在风雨中狂舞。水中,隐约可见数道影子在游动,发出低沉的、非人的声响。
“芙蓉!”程清漪喊道。
芙蓉回过头,脸上有挣扎的神色:“他们来了……很多人……要我回去……”
“回来!到我这里来!”程清漪涉水向前,不顾衣裙湿透,泥泞满身。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芙蓉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水中涌出,将芙蓉向溪涧拖去。程清漪死死抓住芙蓉的手,但那股力量太强,连她也一起被拖向深水。
“放手,姐姐!”芙蓉哭喊,“你会死的!”
“不放!”程清漪咬紧牙关,“我说过,不会让他们带走你!”
水已经漫到胸口,水流湍急,带着两人向下游冲去。程清漪呛了几口水,视线开始模糊,但她抓着芙蓉的手没有丝毫松动。就在意识即将消失的瞬间,她感觉到芙蓉的手忽然变得滚烫。
一道柔和的光芒从芙蓉身上散发出来,那光呈粉白色,像极了木芙蓉的花色。光芒所到之处,水流奇迹般地分开,那些水中的影子发出惊恐的嘶鸣,迅速退散。
光芒越来越盛,最后将两人完全包裹。程清漪感到身体一轻,像是被什么托着,缓缓升出水面,落回岸上。光芒渐渐收敛,凝聚在芙蓉胸前,化作一朵发光的芙蓉花印记,然后慢慢隐入皮肤,消失不见。
雨停了,云层散开,露出一弯新月。溪水恢复了平静,潺潺流淌,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程清漪撑起身子,看着身边的芙蓉。少女浑身湿透,脸色苍白,但眼睛清澈明亮,胸口随着呼吸均匀起伏。最重要的是,她还在,是实实在在的、有温度的存在。
“姐姐,”芙蓉轻声说,“他们走了。我感觉到……我真正地属于这里了。”
程清漪紧紧抱住她,泪水终于落下。那不是悲伤的泪,而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从那以后,芙蓉身上的异象彻底消失了。她不再怕水,不再无端掉落花瓣,体温也变得和常人一样。她真正地融入了人间,成了程府名副其实的二小姐。
三年后,程清漪到了出嫁的年龄。提亲的人踏破门槛,她却一一婉拒。父亲终于忍不住问她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和芙蓉一起,开一家绣庄。”程清漪平静地说,“不嫁人,就我们姐妹俩,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程老爷起初震怒,但终究拗不过长女的坚持。也许他也看出了,这对姐妹之间有一种旁人无法理解、也无法介入的羁绊。
“随你吧。”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
程清漪和芙蓉的绣庄开在城中最繁华的街上,取名“双芙蓉绣庄”。程清漪擅工笔,芙蓉擅写意,两人合作的绣品很快声名远播。尤其是她们独创的“水影绣法”,绣出的花草水波灵动逼真,仿佛下一刻就会有蝴蝶停驻,有涟漪荡开。
人们都说,程家两位小姐感情极好,形影不离。她们一起经营绣庄,一起游山玩水,一起度过每一个平凡或不平凡的日子。有人背后议论,说这对姐妹太过亲密,不合常理。但她们从不理会,只是过着自己的生活。
又是一个木芙蓉盛开的季节。绣庄后院,那株移植来的木芙蓉开得正好。程清漪和芙蓉坐在树下喝茶,阳光透过花叶,在她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姐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芙蓉问,手里把玩着一朵刚落下的芙蓉花。
“怎么会忘。”程清漪微笑,“那天雨很大,你躺在溪边,像只落水的小猫。”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是你一点一点教会我。”芙蓉的眼神温柔,“做人真好啊,有这么多感觉,这么多记忆。”
程清漪握住她的手:“我也要谢谢你,芙蓉。因为你,我才知道,生活可以这么生动。”
芙蓉将头靠在程清漪肩上,轻轻哼起一首不知名的歌谣,旋律像水流,像风声,像花开的声音。
花瓣随风飘落,有一片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粉白柔软,带着淡淡的香。远处传来绣娘们工作的细语声,街市上小贩的叫卖声,更远处,溪水潺潺流淌,汇入江河,奔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