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沉大海（泥鳅也是鱼）》阿瑟拜疆

35、闲云野游

　　待马速缓下来，我才睁开眼。四下无人，看着有些慌。我来见八阿哥的，可是他人呢。我牵着缰绳，控制着马在原地转了几圈。这才发现原来驾驭这匹马并不太难，也可能我真的有无师自通的本事。
　　正如是想，感觉有马蹄声经过，抬眼看过，只觉背影似曾相识。脑海中立刻将这个背影与八阿哥的背影重合！在这皇宫里还有什么年轻男子的背影是我熟知的么？
　　跟上去，却不知如何开口，就这样跟在他的身后。我的马蹄声加上他的马蹄声，他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存在，却始终没有回头。
　　就在这时，远处似有人往这边来。踢踢踏踏的声音越来越近，接着伴随着一声“四哥”，我只觉全身上下似被冰床近身，鸡皮疙瘩起了满身不说，更是有变成千年冰雕的架势。
　　这人从我身边奔驰而过，在前方那人的身边停下。那人半转过脸与这人交谈，眼前的事物一时间转了一个大圈随后归位，只觉双腿发软，双手握紧缰绳，关节都发白了……这马却也听话竟不再上前，停了下来。
　　“十三弟，你怎么到这边儿来了？老虎可在那边儿。”四阿哥讪笑道。那人是十三阿哥，脸上还有些稚气，却显得比十四阿哥稳重得多。
　　“我又不想打老虎。”
　　“皇上那儿可是有赏的！”
　　“那四哥你怎么不去？”十三阿哥反问。
　　四阿哥竟然朗笑两声，道：“我看到这边有野味啊。”这话听着颇为刺耳。
　　这时，十三阿哥回头看向我，“他是干吗的？”
　　“小厮。”
　　十三阿哥自然是一脸狐疑，最后又被四阿哥几句话带过，也就不再注意我。我本想在原地呆会儿，若他们不再注意我，就离开。但最终只能证明自己的幼稚。十三阿哥已发过几箭，接着把渗着鲜血装着野味的布袋抛向我……顺势一接，只觉得腥味膻味扑鼻，直叫人想作呕。
　　我将布袋一角绑在了马鞍上，然后又掩了掩袋口，好在他没把这些小动物串成串让我提着……
　　只能跟上去，没别的选择。
　　四阿哥始终不曾回头看过我，只是与十三阿哥谈笑，甚至不曾动过弓箭，像是出外闲游，这样的他反倒像个隐士。
　　十三阿哥又举起弓箭，他瞄准的方向是一只鹿。
　　“十三爷，请恕奴才多嘴，奴才这里已经盛不下了，您要是再射，恐怕就要有劳您自己个儿把这些生畜驮回去了。”有老虎不射，专射这些小动物，有欺软怕硬的嫌疑。
　　十三阿哥顿时停了手上的动作，皱眉看我。
　　“十三爷百发百中，箭无虚射，但奴才所言属实，不信您瞧……”说完，我将布袋口敞开让他看。
　　还没等十三阿哥看过来，四阿哥上前几步，把我敞开的口袋又推了回去，顺带着挡住了十三阿哥的视线，道：“足够了，十三。”
　　抬起视线正对上某人的后脑，只好低下头。只听十三阿哥道：“四哥说的是。”接着就是一阵收拾弓箭的声音。
　　四阿哥制止道：“打这些个没用的也足够了，去那边儿看看吧。”
　　十三道：“我不去，来的时候就看到老九老十的人在那边儿，还不知道他们安插了多少帮手呢！这么不公平的事我才懒得去争。”
　　四阿哥抬起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他们这会儿没心情围猎。”
　　“为什么？”
　　“丢东西了。”
　　十三阿哥似乎并不明白四阿哥的话，但还是点了点头，往围场的东北方去了。

　　“十三爷似乎很信任您。”
　　四阿哥将目送十三阿哥的眼神转嫁到我身上。
　　“因为我不曾骗过他。”
　　“您那么肯定他能打到那只虎？”
　　“我相信我的判断。除非你能在十三射到老虎之前找到老八或者老九他们。”
　　“看来您不会食言了。”我笑道。他既然什么都知道，就表示不会有回头的余地。他深看我一眼，转身，继续前行。我也只能继续跟在他身后。
　　“你是第一次骑马。”前面的声音拉回了我看风景的目光。
　　“是。”
　　“他们不提前教教你，就这么硬生生让你跟着？！”
　　“他们并不关心我会不会粉身碎骨。”我们彼此间都清楚‘他们’是谁。
　　“这么看来，你也不像是毫无怨言。”
　　“怨言从来就是没用的，所以我没有怨言。”要是有用，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羹尧每次喝醉还是会提起你。”他果然记得，幸好我没像上次一样妄图蒙混过关。喝醉时候说到我的话，肯定怨言居多。会一起喝酒，看来已经步入历史正轨了。
　　羹尧，真够遥远的。到现在，我都还没搞清楚是他负我还是我负他？
　　礼貌性的问了一句，“他最近可好？”
　　“除了喝醉的时候，其它时候都好说。”
　　“让您见笑了。”我直觉地说。
　　“这话好象不该你说。”
　　“我把他当兄长。”我冷道。
　　“对对，莞真倒是常对我说这句话。”我用脚踢了踢马腹，马的速度快了些，可以与他并行。
　　“哪句话？‘让您见笑了’？”我偏转头问他。
　　“恩。”这么久不见，默契不减。我想再问他一些关于莞真的事，但见他转过脸去也就不好再问。莞真跟四阿哥，他们会在一起！？现在似乎就有些苗头了，刚刚他肯定是无意间提到莞真的，他自己都未必想得到。
　　再到后来，我们就没再说什么了。看样子，他对我的底细很清楚，对八阿哥的事也了然于心。包括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要不是我一时糊涂……等等，也许是他故意误导我，为的就是让十三阿哥射虎成功！
　　从大婚那天开始，我究竟被多少人盯着？恐怕数字会很庞大。可能就是因为我的身家背景不容易说清，才会被人注意吧。要真的只是八阿哥的‘相好’，可能就好办多了，毁尸灭迹是最方便的。
　　“咱们往回走吧！”
　　“啊，好。”我口上答应，缰绳松一边紧一边，可那匹马只是偏转下头，接着就又把头转回去，动都不动。四阿哥就在一边像在看笑话，但是又面无表情，我开始扭动身躯，都快从马背上来个大转身，然后效仿张果老了。可那马大爷着实沉得住气。
　　最终我的狼狈和对时间的肆意践踏终于勾起了某人心底的同情心，大发慈悲的帮我把马掉了头。
　　“他们给你的马是匹不错的良驹。”没走多远他道。
　　“您是想说这匹良驹被我骑着，是浪费了。”
　　他举起拳头挡在嘴边，干咳了几声，意思明了。

　　“我去弄点水。”确实口渴。
　　“我这里有。”我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羊皮水袋，没有去接。他将手臂抬了抬。
　　“那边有水……”我朝远处指了指。
　　“在耽搁下去，咱们就成最后一个回营的了。”时候不早了。
　　“既然如此，那走吧。”
　　“你宁可渴死也不喝我的水？”他挑眉。
　　“爷多心了，别人用了您的东西，您怎么再用？”我不用别人的东西。
　　“不碍，渴的话就喝吧。”他一直停在那儿，似乎没有前行的意思。
　　我接过，轻轻得对口喝，要不是他看着，我完全可以表演‘潘长江喝水’。
　　“多谢四爷。”我把盖盖上递给他。他接过，看都不看一眼，就朝远处一抛。
　　“您这是？！”那水袋手感做工都属一流，盛水的量也大，太浪费了！
　　他看向我道：“别人用过的东西的确是不能再用了。”
　　“那您不要了？”
　　见他点头。我立刻勒紧缰绳小跑两步，去找那个既实用又美观而且还与清世祖皇帝有过亲密接触的羊皮水袋，这绝对是一笔财富。
　　与此同时的，就是虚荣心的作祟。说我槽蹋良驹，可是我越来越驾轻就熟了……
　　那只羊皮水袋被他扔了老远，林子又大，只有减缓速度。
　　在我的仔细搜寻下，终于在一棵树上找到，那只羊皮水袋被挂在了一根枝桠上。虽然唾手可得，可是水袋上的绳子挂得紧，硬扯又扯不下来，只好从腰间取出匕首，就是当初年羹尧送我的那把，拔开，割断绳子。有用的东西我是不会轻易丢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