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73、风波（一）

　　＂娘娘，现在就你我二人，有些话，我也容易问出口了．＂看了淑贵嫔一眼，道：＂娘娘，你很久没有出门了，怎就想到出来走动呢，还不带几个侍婢在身边，娘娘的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近来休息得也不好？＂

　　宝昀眼角微微一挑，却是笑意满满，只不过没有很快回答，只是慢慢地走到一处桌椅旁边，却不曾坐下来，看了她一眼，便跟了过去，坐到了她的身旁，司棋笑着端来了茶水，又退到了一旁．

　　我抿了抿茶水，也不过是爽口罢了，这茶叶倒不是上等的，也只能勉强喝喝了，没想到在宫里这么些年，自己对饮食的口味真的变了很多，对往常平日里难得喝到的茶叶，如今也变得这般挑剔，不由得有几分自嘲和讽刺．

　　＂在宫里面，只有你示弱了，才有可能得到安逸的生活，我虽在病中，紫仪宫上下也由你打点着，可这也并不影响我在宫中的地位．倒是你，通妃似乎有意拉拢于你，宫中的人都知道，你在宫里的地位与众不同，有你的支持就能多有几分把握能够握住了皇上的心意．＂

　　她虽在宫中养病，可对宫中之事依旧耳聪目明，知道的非常清楚，她无意于后位宝座，也始终保持着一种淡然于世的处世态度，这样的人，也真真儿地合了自己的眼缘，与她之间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手上慢慢地剥着花生，一粒一粒地剥去了花生上的红衣，放到了她的面前，看了眼自己的指甲划花了一点儿，倒也不甚在意，道：＂后宫的纷争，从来不是我想参与的，这也是你知道的，想必当初皇上把你我安置在一起，也是这个意思吧．＂

　　宝昀淡淡一笑，倒也不置可否，只是慢慢吃着那些花生米，好像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一样，道：＂你倒也挺想得开，宫里的日子的确不好过，所幸皇上对我还有些恩义在，手里还揣着协理六宫的权力，不然也早让人作践去了．＂

　　宫里都是这般模样，即便她不说，自己心里也亮堂得很，只不过是看人办事罢了，有权的有宠爱的，宫里的人拜高踩低看得多了，也知道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又是好欺负的，如今的安逸，也不过是建立在皇上的信任和宠爱之上．

　　这会子的日头虽然不在天中，却也是热得不行，坐了才这一会子，就觉得小衣上有些濡湿的感觉，以手帕子遮了遮脸，这么些时候以来，天气也越来越热了，怀着身孕本就倦怠，这样的天气，也越来越不想再出来走动．

　　宝昀也觉得有些热了，起了身往回走，我与她并肩走着，刚要跨入宫门时，有人叫住了我们两个，回头看过去之时，看到的是一个稍显气喘的宫女，这个宫女看着有些眼生，似乎从未曾见过，也许只是并没有留意吧．

　　她福了福身，道：＂两位娘娘，通妃娘娘吩咐奴婢将今届秀女的名单交予两位娘娘，请两位娘娘予以勾划，选出娘娘中意的秀女，让通妃娘娘可以参考．＂

　　说着，她将名册交给了宝昀与我，本来对于这些事情，我们两个都没什么兴趣，对于通妃而言，我们也是没什么威胁的，可她将名册交给我们，相信其中定有其原因，若是宝昀处有一本名册，倒也说得过去，那么我呢，尚未成为主位，连处理一宫事务的权力都没有，挑选秀女又怎轮得到自己置喙．

　　拿过了那名册，也没看一眼，只挥了挥手，道：＂有劳你跑这一趟了，你回去回禀通妃娘娘，就说淑贵嫔与我会仔细研究这份名册的，你先回吧．＂话音刚落，又道，＂除了紫仪宫外，通妃娘娘有没有吩咐要送到别的妃嫔那里？＂

　　那名宫女呆愣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想来是不知道了，或许通妃只是安排了她往紫仪宫送名册，其他的都没有与她提及，点了点头后，便让她离开了，看了眼这份名册，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通妃让人送名册来，绝对不是让我们两个勾划以供参考那么简单．

　　＂外面的日头太大，我们还是到望月轩去坐坐吧，那里够透气，也够凉爽，也能让我们静静心，好好看看这一份通妃送过来的名册．＂

　　宝昀的脸色本就不太好，这本名册到手之后，脸色更是差了几分，通妃这样做除了炫耀自己手中的权势外，恐怕也是在向我们示警，不过无论如何，她将名册交给我们，也总得好好应付着，总比落人口实要好得多．

　　在望月轩坐下之后，随意翻看着名册，发现名册上所有的姓名，不过只是摘录出来的，并不存在多少出身不错的女子，这通妃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想让我们为她作参考，又何必做出这样的事来，难道真的很有意思吗．

　　＂你根本不用在意通妃她到底想做什么，或者又在算计着什么，这些都与我们无关，就连这名册上的人，于我们而言，也不过是局外人罢了，其实通妃想做什么，在想些什么，我们心里明白就行了，何必去与她计较这样多．若真是那些资质不错出身又高的人，自然掌握在她的手里，又怎么可能让我们窥见呢．＂

　　想来也是这么回事，通妃本就不怎么得宠，若不是出身高贵，又是早年入宫的妃嫔，也不见得能够得到今日的尊崇，有时候也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悲，除了抓住手中那虚无缥缈的权力，什么都得不到，往往还会事倍功半．

　　勉强将名册看完，不由得笑了笑，道：＂通妃这样煞费苦心，也真是劳累她了，这名册上的人，说白了，要家世没家世，要才貌没才貌的，真真是来凑数的，不论如何勾划予她参考，不过都是徒劳罢了，末了说不定还要给我们按个罪名呢．＂

　　宝昀头也没抬，只是盯着那份名册，也没有开口说话，眉头紧蹙的样子，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一般，凑过去看了一眼，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一些寻常人家的女子名单罢了，有什么值得她这般模样．

　　忽然，宝昀冷笑一声，道：＂这一次通妃可真真是煞费苦心了，要整理出这样一份名单出来，可不容易啊，当初太妃让皇上尽早立后，以安后宫众人之心，绝了那些想登上皇后宝座之人的心思，而通妃一直都是有这个野心的，只不过宫里的人心知肚明，并不言讲罢了．＂

　　其实这一点，我也是知道的，通妃大权在握多年，在后宫又一向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连罢黜妃嫔的事都做得出来，当真是有种母仪天下的风范，让人不得不对她敬畏有加，也不敢犯她半点威仪，可这与宝昀的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通妃从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对权力的喜爱早已超出了一切，皇后宝座对她来说是稳固她权力的最好保障，选秀本就是皇上为了拖延立后的缓兵之计罢了，而通妃掌管此次选秀大事，对她而言，就像是一个预示，皇后宝座她是有很大的胜算的，可是她百密一疏，这份名册上有一个人，她忘了摘除了．＂

　　这下子倒是让我好奇万分了，是什么样的人，在通妃眼里这般不重要，而对宝昀来说，却是这样重要，按理来说，参选之人的背景才貌，通妃应该早已了然于心了，就算有纰漏，应该也早已处理了吧，怎会等到此时才显现出来呢．

　　或者这也只是通妃的一个局罢了，只是想让我与宝昀自己往下跳，那样她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除掉我们两个，拿过宝昀手中的那一册名册，大概看了一眼之后，与自己的并没有太多不同，只不过在末尾多了一个名字，一个很奇怪的名字，似乎并不是中原人士的姓名．

　　历来与外邦女子联姻，多是皇室宗亲，对方亦是国中贵族，而由皇上出面纳娶的，必是一国的公主，而这个名字出现在这里，只怕出身很是一般，又是外邦之人，也不知道是通妃糊涂了，还是这个女子真的太特别了．

　　＂何必考量那样多呢，既然她送了这样一份大礼过来，我们何必一定要驳了她的面子呢，顺其自然便好了，后宫里的日子，始终太平静无波了一点，与其让那些嚣张跋扈的人得到她想要的，还不如从中阻碍一下，于我们而言，也没什么坏处，况且他心里属意的，也不一定就是她了．＂

　　相视而笑，起身回了自己的偏殿，而此时，子佩却在暖阁中等着自己，一脸的愁容，倒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近来的事情的确不少，可似乎都与子佩牵扯不上关系，她何必这般模样呢．

　　子佩将一份东西交给了自己，好像很害怕的样子，皱了皱眉头，打开那份东西，也不过是一缕头发罢了，看到之时也没多想，也就随手放在了一边，可转念之间，又觉得不对，若只是普通的头发，也不至于让子佩这样慌张．

　　又看了看那头发，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要拿这一缕头发到我这儿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素来你都是个稳重的人，从不会这样惊慌失措，到底是怎么了！＂等了半晌，也不见子佩回答我，道，＂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言说的，那就写下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看着她颤抖的样子，也不忍心再问些什么，只好让她先回去休息，想到什么想说了，再来寻自己，她这个样子很反常，倒是让自己也睡不着了，脑海里全是子佩惶恐不安的样子，迷迷糊糊到了半夜，还是无法安然入睡，便披了件外衣，到了紫仪宫的回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