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6、离歌起

　　那人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一双眼睛满是令人颤然的邪佞之色，手腕纤纤，已经呈现出不自然的红色，挣扎不过，又无力抵抗，在缓慢地后退中，思量着，为何父亲会在这个时候突然不见呢，而此刻又不能惊动了正在休息的崔夫人，两难之下，只好狠狠地向捏着自己手腕的手掌咬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掣肘着自己的力量突然消失了，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痛袭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也无暇去关心突然闯入的又是些什么人．

　　当抬头的时候，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在那一刻，我记住了他眼神中的焦急和忧虑，还有那么深刻的心痛和慌乱，我无法解读他为何会有这样的神色，可我却在这一时刻，被震慑住了，甚至我无法抗拒他这样的神色，无法自拔地沉溺其中．

　　＂李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大夫来给你看一看？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看，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在下会于心不安的．＂

　　他的手，就这样轻轻地搭在我的肩膀上，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连忙后退了几步，揽了揽鬓边凌乱的碎发，不知所措地不知道该看哪里，最后低下了头，感觉自己的脸颊很热很烫，深怕自己说话都会结结巴巴，只好背过身去．

　　这个时候，崔夫人也醒了过来，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只怕也没有休息好吧，我抬头惊恐地看了她一眼，又匆匆低了头，深怕被她看到我眼中的慌乱和尴尬．

　　她狐疑地看了看现在的情况，声淡而柔和，道：＂李姑娘，你还好吧，看你这个样子，大概是受了不小的惊吓，真是对不住你，本来可以帮助你的，可是我这身子，实在是不济，进屋里去吧，我帮你梳洗一下．＂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在房门阖上的那一刻，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像门一旦阖上了，我和他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我的心在这时，也似乎像是从天堂跌落深渊一般，无边的恐惧和失落紧紧地将我包围．

　　崔夫人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帮我梳洗，只是静静地坐着，眉宇之间似乎有很深的忧伤，让我忍不住担心，这样厚重的忧愁，是否会把她压垮了，我就这样愣愣地站着，良久之后，才坐到了她的身边．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没有休息好，你的脸色比我也好不了多少，若是你觉得累，就多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我送点吃的进来，好不好？＂

　　忽然，她握着我的手，半晌都没有说话，可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好像怎么都止不住似的，这下子，我也慌了，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手忙脚乱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慌乱地拿过一块帕子替她擦拭泪水．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讪讪地问道：＂夫人，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让你这般伤心，如果我可以帮助你的话，就让我帮你，好不好？虽然我人微言轻，不过一些微末小事，我还是可以帮你办到的．＂

　　突然，她紧紧地盯着我看，双眼绽放出骇人的精光，仿佛是想将我吞下肚去一般，不免让我觉得害怕，可是在她这样的神情背后，我似乎解读到了她的脆弱和紧张，也许她也有她的隐衷和无奈吧．

　　＂李姑娘，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你心地善良，又从不计较得失，我想，我相公也和我一样，很是欣赏你，如果我料想不错的话，在我们离开的时候，他也会提出要求，让你跟着我们一道回去，我请求你，如果他真的这样说的话，请你拒绝他好吗，等回到京城之后，我会派人给你和你父亲送来供你们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的银两．＂

　　我被她的话骇的说不出话来，好似她说的话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让我感到惶恐和不安，甚至是阵阵的阴冷之感，我只是微微地摇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终于，我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然后看着崔夫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缓缓说道：＂崔夫人，我像是你多虑了吧，有你这样好的夫人，崔先生他又怎么会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呢，况且，就算是我跟着去了，也是照顾夫人的，若是夫人觉得不方便，到时，再婉拒也不迟．＂

　　我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样的预感，也许这只是身为女人的一种直觉吧，我哄着她睡下，而后才坐在镜子前，为自己细细地梳妆，而她的话却在自己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境又泛起了涟漪，也不知她说的话，会不会有实现的时候，也或许我们都想错了．

　　一番梳妆之后，总算看起来不会那么邋遢，开了房门，崔先生和他的几个随从就站在门口，看到我出来，仿佛都松了一口气似的，而那个无端端闯入我家的陌生男子，已经不知所踪了，我回头看了看刚刚睡下的崔夫人，似有一阵阵心痛，搅闹得让我不得安宁．

　　＂夫人累了，所以这会儿，已经睡下休息了，先生若是找夫人有事，就等夫人醒来再说吧，这些天天气反复，夫人总是休息不好，难得这会儿她还能睡得着．＂

　　我说完了话，便想往厨房走去，为夫人准备一些清淡落胃的清粥小菜，或许给自己一点时间冷静一下，对自己会比较好，也能让自己想一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如今虽然清贫却安宁的生活，还是荣华富贵却充满未知的日子．

　　他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一双深邃的眼眸中，像是灌满了感情一般，总是能够让人在不经意之间怦然心动，可是他并不说话，就这样僵持着，让我很是不知所措．

　　＂李姑娘，在下认为，有些话就算在下不说，只怕拙荆也已经跟姑娘坦承了吧，在下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只想问姑娘要一个答案，再者就是接拙荆回去，拙荆在贵府叨扰多时，在下于心不安，多有打扰之处，还请姑娘包涵．＂

　　定下了脚步，他想说什么，其实心里不是不清楚，没想到崔夫人真就猜中了，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听他把话说完，亦或者按照崔夫人的交代，马上拒绝他呢．

　　淡淡的微笑，再没有更多的表情：＂崔先生，你能带着这么多人，在大山之中寻找夫人的下落，这让人很感动，若是你这样重视夫人，那就请你好好珍惜她，如果你有时间，就请多陪陪她吧，她的精神状态真的不太好，只怕也受不了颠簸劳累，和半点的刺激和伤害．我还要去为夫人准备一些简单的吃食，就不奉陪了．＂

　　无意识地加着柴火，也不管灶台的火是不是够旺了，他们夫妻二人的话始终在脑海之中萦绕着，无论向着谁，似乎都是对另一个人的伤害，对我，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何时，父亲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去掉了多余的柴火，看着我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摇了摇头，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将一只精致的荷包放在了我的手里，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让我一个人静静地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