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4、重相逢

　　药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扇着热气快步走向卧房，细长的睫毛上隐隐的有些细小的水珠．

　　那女子的眉间，似乎有化不开的哀愁，每次看到她，她的眉总是紧蹙着的，仿佛她就是那千年之前那抱心蹙眉的西子似的，那浓烈的愁思，好像也能感染到别人一样，即使身为旁观者，我也免不了觉得揪心．

　　轻轻唤了她几声，她好像都没有听到，只是幽幽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无奈之下，只能将药碗搁置在一旁的小几上，转身去为她端饭菜来．
　　＂姑娘，站且留步，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难得她还愿意开口说话，还是跟那什么皇上父亲没关系的话题，坐到她的身边，带着淡淡的笑容，道：＂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只要你肯乖乖的吃药就行了．＂

　　浓黑的药汁，让她不由得心生退缩之意，这样的苦药，若是我，我也不愿意喝，不过她倒也是个爽快的人，没有什么推托之语，一口气将药汤喝完，只不过娥眉就更加紧蹙了，我不由得笑了笑，给了她一包自制的蜜饯．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好端端地会在这里呢，另外我还想知道，有没有人来寻找过我？我真的很着急，若是他们找不到我的话，对我来说，是很致命的，如果你知道的话，能不能帮我的忙，告诉他们，我就在贵府上！＂

　　看来她是真的很焦急，急得连方才我说过的话都没有仔细听，心平气和地说道：＂姑娘，你不要着急，现在是调理好身体要紧，半个月之间，是我爹把你救回来的，当时你一直昏迷不醒，不过现在倒是好了很多了，另外，我遇到过找人的人马，听他们的叙述，应该是来找你的，我父亲已经去打听他们的下落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只要你好好的，他们也不会因此而太过于担心．＂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仿佛心安理得了一般，可当她定睛注视着我的时候，那神色让我觉得很复杂，甚至觉得诡异，在她看似惊恐的眼神背后，却又是彷徨和欣喜，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神情，好像看到了良久未见的熟识的朋友一样．

　　将饭菜端到小几上，拿着药碗正要往外走的时候，猛地转身，道：＂吃点东西吧，对你恢复体力有好处的，若是有什么消息了，我会告诉你的，你只管放宽心就好了，我也希望你可以早一点和你的家人团聚．＂

　　找人的人已经来了，被找的人也已经醒了，他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也该到了吧，这样的话，这本就平静的山村又可以恢复到曾经的宁静了，可为什么我的心里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呢，我好像舍不得他们的离开，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啊．

　　独自一个人蹲坐在门槛儿上，双手托腮，愁绪在眉间慢慢酝酿起来，原本是别人的烦恼，似乎已经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变成了自己挥之不去的哀伤．

　　＂好好的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就不怕着凉了吗？去，去，回屋里去，大冷的天，也不知道多加件衣裳，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啊．＂

　　父亲突然回来，我的心一下子雀跃了起来，扯着父亲的袖子，道：＂我身边不是还有爹嘛，就算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爹也一定会照顾我的，对不对？我又为什么要害怕呢，只要有爹在，我什么都不怕，可以一直当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面对我的欢呼雀跃，父亲的神色却凝重的很，也不知道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心里不安的很，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的身后，紧张兮兮地看着父亲，希望父亲可以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别说卧病的那位姑娘迫切地想知道，我也很想知道到底如何了．

　　父亲坐了下来，我殷勤地奉上了一杯茶水，道：＂爹，你出去好久了，到底有没有打听到什么，那位姑娘都问了我好多次了，再让她问下去，我肯就真的没词儿了，你就当行行好，告诉我吧，这样我也好回话啊．＂

　　＂我已经找到他们了，也把这位姑娘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那领头的人说，先让她暂时再休养几天，等天气暖和一点了，再来把她接回去，最近这段日子，他们会驻扎在附近的山岗上，会时不时地派人来探望一下．＂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人倒也想得通，也不怕我们父女俩会有什么不轨的企图，竟然将自己的夫人托付在素不相识的人家里，还真是好有胆识．

　　正浮想联翩的时候，忽然听到父亲清了清嗓子，马上回过了神来，讪讪地笑了笑，道：＂既然有着落了，那我就去告诉那位姑娘，也好让她安心休养，免得她成日介胡思乱想的，对身体不好．＂

　　＂你先等等，看你那急躁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情郎有了下落，也不看看你一个姑娘家，一点都不懂得矜持，好好学学怎么收敛自己的情绪吧，一心想着人家，都写在了脸上，一看就知道了．＂

　　跺了跺脚：＂爹，你怎么这么说女儿啊，人家不过是担心那位姑娘忧思成疾嘛，所以一直替她关心着，难道这也有错吗？再说了，我只见过人家一面，怎么会心心念念地想着人家呢，他可是已经有妻室的人了，难道我还要不要脸地贴上去吗！＂

　　一气之下，转身进了卧房，看到那姑娘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的火气又一下子小了下去，看着她脸上挥之不去的忧伤，不免让我觉得忧心，正踯躅着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她的时候，父亲走了进来，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也猜到了我什么都还没有说．

　　＂程小姐，不，应该叫你崔夫人，令夫以及他的随从人员，已经在不远处的山岗子上驻扎了，考虑到你的身体原因，令夫希望你暂时留在这里休养，等天气转暖了，再行接你回去，另外，他会时常着人来探望夫人的情况．＂

　　听到这一番话，她眉宇之间的哀愁之色一扫而光，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很甜美很漂亮，难怪会让那样的一个男子为之沉迷了．

　　一个人窝在厨房中烤火取暖，想依靠那橙红色的火焰慰藉自己微微发凉的心，可是为什么，我烤得越久，心就越凉，连手脚都开始发冷，冷得让我受不了．

　　难道我真的对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动了心吗，还是因为他那让人沉沦的眼神，让我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他对自己夫人的关怀，更是让我觉得羡慕和嫉妒，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不能让我先遇到呢．

　　＂你这个丫头，才说了你几句，就躲到这里来了，是不是以后爹要骂你了，你就要躲到大山里面去了？＂

　　哀怨地看着父亲，撅着嘴：＂哪有啊，你和崔夫人有话要说，我又何必在那里碍手碍脚的呢，屋子里那么冷，还不如在这里烤烤火呢，至少不会觉得被冻僵了，爹，崔夫人好些了吗？＂

　　父亲叹了口气，道：＂身体是好多了，只不过她的心却不见得会在短时间内好起来，她一直盼望着自己的夫婿会来接她，可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却把她留在我们家里，连见都不来见上一面，她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也可想而知了．＂

　　难道我错了吗，原本以为那是一个天下顶好的丈夫，在父亲的口中，却好似一个对崔夫人不怎么关心的人，一切都好像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这样的重逢，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