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16、赴宴

　　许是清莲也没想到我会有这样一说，竟怔怔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便匆匆出去盛了一盅姜茶过来，轻轻搁在桌案之上，却依旧是无声的沉默．

　　＂你坐下来，陪我说几句话吧，权当解解闷儿，这宫里，真真让我觉得空的慌，能够说上几句话的，那就更少了，所幸还有你在我身边．＂

　　清莲站了半晌，似乎不敢坐下来，看着我的眼神都有些慌乱，好些时候，才坐了下来，默默地喝着姜茶，我瞅着她，倒似还有些拘谨．

　　喝完了一碗姜茶，觉得浑身暖呼呼的，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拿着调羹轻轻敲着瓷碗，道：＂往后在我的身边儿当差，你不必如此拘谨，寻常的样子就好，个个儿都端着架子，我可是瞧不惯，有个贴心的，我心里也高兴．＂

　　只见她手中的那一碗姜茶没怎么喝，热气儿也渐渐散了，拿过她手中的碗，简简单单地收拾了，道：＂想什么事儿呢，竟这样出神，是不是宫外有什么惦记的，若是有啊，你不妨说出来，也有个人可以和你合计合计不是？＂

　　猛然间，清莲抬起头来，扑通的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带着一点儿颤意，道：＂主子，清莲不过是微末之人，哪里值得主子这样为婢子操心呢，婢子自从进了别宫伺弄物件儿至今，还不曾有谁这样推心置腹地对待婢子的，宫中的主子宫人们，哪一个不是跟红顶白的．＂

　　也不知怎么的，她的话好像触动了心里的哪一根儿弦似的，那一根绷得紧紧的弦，经这样一撩拨，竟是生生的疼，也是半晌无话，愣愣地出神．

　　扶了清莲起身，方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伤，道：＂你又何必这样说呢，我自小没有兄弟姐妹，一直都希望身边可以有个陪着一起玩耍的人，既然我们有缘，那就不该辜负了这缘分．＂

　　原本是觉得这样的场景，虽有些凄凄楚楚的，却也是温馨的很，可就在这时候，子若推门而入，倒是一副很是自若的样子，瞥了一眼清莲，而后冲着我福了福身．

　　方才倒是只顾着伤春悲秋了，竟没有注意屋子外面的动静，而子若这会儿进来，怕也是有事的吧，拭了拭鼻翼的粉，道：＂子若，这倒也是我的不是了，你敲了门我竟没有听到，今儿，倒是有事儿吧，不然你的气儿不会这样急．＂

　　只见子若脸上变着色儿，倒也觉得有趣得紧，不过若真是有急事儿，逗她也是拖延了时间，坐着等她开口说话．

　　＂主子，方才通贵仪宫中的人来传话了，说是明儿一早，请宫中的娘娘和主子们到惠承宫一聚，说是今年的梅花儿开得好，惠承宫里新酿了梅花酒做了梅花糕，请各宫的主子们前去品尝．＂

　　这倒是奇了，我进宫了之后，倒也没见什么人，这一次通贵仪遍邀宫中的妃嫔主子尝新，怎就想起了我呢，难道是我进宫之时，就真动了大动静了吗？

　　瞥了瞥子若，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的滋味儿，这会儿那就这般站在面前，倒是生出一丝畏惧的感觉．

　　抚了抚额头，似乎出了冷汗，也不知怎么的，见了一个宫女，怎就会觉着心中惶恐呢，好似她就是一双在背后监视着我的眼睛，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视之中．

　　微微一笑：＂事情你是说完了，我倒是很想知道，方才你进来之前，可有叩门？我怎么就没听到呢．＂

　　把玩着簪在鬓边簪子上的流苏，等待着她的回答，只是她还是犹如寻常一般，淡淡的神色，好像什么事都与她无关一般，这样的沉着，倒是让我很是佩服．

　　＂还请主子恕罪，方才婢子进来时急了，一时之间，竟忘了规矩，请主子原宥．＂

　　这话说得倒是好听得很，将这责任一把推了出去，若是真怪了她，倒像是我的不是了，若不怪罪，心里边儿又觉得不舒服．

　　走到她的跟前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可舍不得怪你，在这宫里，除了与我贴心的清莲之外，也就只有你了，旁的人，我也不敢相信，若真是怪罪了你，使得你离了心，我在这宫里，就真是寸步难行，你下去休息吧，明日，还要你随着我去惠承宫赴会呢．＂

　　清莲走到身边，看着子若走了出去，一脸的愤愤，握着我的手，这时候我才惊觉，我竟紧紧地握着拳，凉凉的透着一层薄汗．

　　冬日里的日头，只是那橘红色的一轮，连阳光都不那么刺眼，照在身上，倒也觉得暖洋洋的，惠承宫外，来来往往的人倒真是不少，看来通贵仪这后宫掌权之人的威势可真是不小，一句话的事儿，没有不奉承的．

　　拢了拢身上的雪絮绛纱披风，走到那惠承宫外，却是无人应承着自己，这让我觉得倒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这样也好，兀自向里面儿走去，却被人拦了下来，好似瞧不起人似的，横竖不让我走过去．

　　＂你是什么人啊，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惠承宫也是你能够随意进出的地方吗？你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贵仪娘娘宴请宫中的主子们，你来凑个什么热闹．＂

　　这般狗眼看人低的事儿，虽然早已听说过，可没想到今日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儿，抖了抖稍显褶皱的袖子，就这般静静地站着，就像是在看笑话似的．

　　而子若站在一旁，竟也没有开口说话，这倒是让我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了，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倒是升到当空了，这惠承宫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啊．

　　清了清嗓子：＂罢了罢了，看来今日通贵仪娘娘的糕点美酒，我是没有这个福气品尝了，只好来日再来向贵仪娘娘请罪了，子若，我们回了吧．＂

　　正欲走时，却被人叫住了，好奇地回了头，只见孙嬷嬷走了出来，旁的不说，见了孙嬷嬷，这心里还是觉着有些亲切的，只是没想到，孙嬷嬷竟会从这惠承宫里走出来．

　　＂李列荣，你可算是到了，贵仪娘娘正念叨着你呢，还以为今日的宴饮列荣不来了，贵仪娘娘嘱咐了老奴上紫仪宫请去，没想到就在这儿碰上了，列荣，里边儿请吧．＂

　　孙嬷嬷出来请了，若是不去，倒真是不给她脸面了，走到宫门口的时候，看了眼那方才挡着我不让进的内监，倒是笑了笑，给了他一锭银子，而他却是煞白了脸，哆嗦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模样甚是喜庆．

　　暖阁之中，通贵仪坐于主位之上，一派雍容的做派，好似她就是皇后之尊，让人不敢直视，褪下了身上的披风，上前了几步，依照宫礼行了跪礼：＂紫仪宫李氏给贵仪娘娘问安，娘娘万福．＂

　　地上铺了厚厚的波斯地毯，但即便如此，膝盖之上仍旧觉得生冷生冷的，忽然看到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出现在面前，一惊之下，抬头一看，竟看到通贵仪就站在面前，而此时，她伸出手来，淡淡的笑容倒是让人觉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