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败，然后当国王室友》靡萝

8、苍鹜和安德烈

　　红灯亮起，辛澍停车，端详副驾上束手束脚的薛倚棠，深感不错。

　　一字肩荷叶袖，自上到下由深蓝色过渡到暗金色，下摆一道道长褶，像海浪，优雅的长卷发绕在肩颈，哪怕此刻薛倚棠僵硬地干坐，他也只觉得好看。

　　薛倚棠浑身刺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刚才店里服务生态度那么好，想着我换好衣服就爱上这条裙子，然后你再花钱买下来——她这个月店里业绩第一啊！还有你！你明知道女孩子喜欢漂亮裙子，所以故意要买最好的给我，翠星大酒店、蓝金鱼尾裙、还有化妆造型，你就是要一步步引诱我，让我沉迷于虚华浮夸的消费品，变得和你一样庸俗，成为拜物的奴隶！”

　　辛澍单手撑脸：“……所以你很喜欢咯？”

　　薛倚棠恶狠狠地：“闭嘴吧你！”

　　绿灯亮起，辛澍笑着发动汽车。

　　——喋喋不休的到底是谁啊。

　　挑顶奢裙子，全身美容，化妆、发型、搭配饰品，一套流程下来已经傍晚，辛澍花了近百万，而今晚过去一切全都失效——礼服裙子哪有穿第二次的？

　　到达会场，辛澍下车，为薛倚棠开门。

　　仿佛向日葵接触清晨第一缕阳光，无数摄像机蜂拥而至，千樱动漫节主办人，国内文化产业盛会每年的绝对主角、江南文娱太子爷辛澍，能劳烦他毕恭毕敬开车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闪光灯扑面而来，晃得薛倚棠眼睛发痛，车外世界对她传来探寻目光，而她终于意识到不对：“你要我做什么啊？”

　　辛澍牵上她，拉她踏出车门，挽她走上红毯，他安抚薛倚棠僵直的手指，一面对着摄像机营业笑容，一面小声回答。

　　“做你自己。”

　　身着华服的各色人士热烈鼓掌，向薛倚棠投来艳羡嫉妒的目光，有些甚至是薛倚棠在新闻里看到的常客，薛倚棠突然对辛澍的社会地位有了实感：身边这个被她踹进医院，被她指着鼻子骂庸俗，带她来江州，为她勤勤恳恳做饭、开车、买衣服的富二代，好像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辛澍用余光瞥震惊的薛倚棠，心中无限感慨，她之前被浪费到什么程度？等着吧，他暗下决心，今晚我要让全世界都为你惊艳。

　　进入会场，薛倚棠头发昏。

　　她在和玉的新世纪剧院每天只吃一顿泡面就够，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躺着，今天又早起又被拉去做妆造，拖着沉重裙子在众人面前走红毯现眼，香辣牛肉面已经被消耗殆尽，辛澍看出她的疲惫，交代许年年：“带她先吃点饭，我去准备开场。”

　　许年年拉上薛倚棠：“好嘞！”

　　她牵着薛倚棠向会场深处走，附耳对她说悄悄话：“你今天好好看哦。”

　　薛倚棠歪歪头，耳坠在夜晚溢出流光。

　　许年年为薛倚棠泡好浓汤豚骨面，领她落座后就离开安排贵宾，薛倚棠单手护住胸口，另一只手捏叉子裹泡面，怪异姿势和整个活动现场格格不入，她忘情吃面，全然没发现人影的凑近：“……薛倚棠？”

　　薛倚棠叼着面条抬头，引入眼帘的是同样疑惑的方辞秋。

　　薛倚棠慌乱吞下面条：“……你怎么在这？不是要参加活动吗？”

　　方辞秋坐下，掏手帕擦她嘴角的汤渍：“……真好看啊，我都没敢认。”

　　“这就是我要参加的活动啊，”方辞秋指向大屏，“千樱动漫节，我昨天拍给你看的。”

　　薛倚棠环顾四周，确实眼熟，昨天方辞秋发的照片背景冷清，今天人群如织，她没反应过来。

　　“你呢？你是怎么来的？”

　　“……我兼职的老板带我过来的。”

　　“真巧，”方辞秋伸手，为埋头吃面的薛倚棠整理耳边碎发，“今天这么多人我们还能相遇，而且我们还是同行，欸，”他趴在桌上，金色碎分刘海下眼睛亮晶晶,“我能再邀请你一次吗？今晚，做我的女伴。”

　　薛倚棠眨眨眼。

　　今晚她骤然来到陌生环境，辛澍许年年安排峰会没时间管她，有个不算陌生的人陪说话也不错。

　　“……好啊。”她咽下嘴里面汤。

　　许年年调试PPT，成功后用蓝牙耳机向辛澍请示：“现在开始吗？”

　　“开始吧，”辛澍环顾四周没找到薛倚棠，问许年年，“薛倚棠人呢？”

　　“在东南角茶歇那里。”

　　辛澍踮脚，找到捧着下巴无所事事的薛倚棠——和她身边聊得热烈的方辞秋。

　　大爷的！

　　他俩怎么凑到一起了！

　　难道性格相似的人就会相互靠近吗？

　　许年年声音顺着电波传来：“总经理，宣传片还有五分钟结束，您要准备上场了。”

　　辛澍深呼吸，整理领带，不管了，流程要快点推进，他得在薛倚棠方辞秋发现彼此真实身份前昭告众人。

　　“是不是很蠢啊？”方辞秋问薛倚棠。

　　“啊，很蠢。”

　　宣传片旁白男声铿锵有力，悉数江南文娱的光辉历程，在行业突出贡献，影响力遍及全球，是国家乃至全球文化产业领军公司，夸张修辞下仿佛江南文娱是振兴漫画刊物的应许之地，辛澍是建功立业的伟大圣徒。

　　宣传片结束，掌声响起，薛倚棠叼着饮料吸管翻白眼。

　　这些呱唧呱唧鼓掌的人，还有已经站在台上的辛澍，他们都是一样的。

　　对着废墟讲振作，对着绝望扯希望，把自我欺骗当理想主义，自我麻痹当积极向上，薛倚棠很开心方辞秋同样不屑，证明她还有同类，世界还不全都是蠢货。

　　辛澍鞠躬，又是热烈掌声。

　　“非常感谢各位今天的到来，我是辛澍，千樱动漫节的主要负责人，首先，我要道歉，昨天由于突发事件活动延迟，为各位带来损失，现在每个人座位前有一个信封，烦请大家打开。”

　　薛倚棠挥动信封，细碎声音作响，打开倒出来，是卡地亚经典单环款项链，惊呼声此起彼伏，看来大家都不可思议。

　　“此次损失由我个人承担，项链是我联系东部地区总部连夜配货，希望各位满意。”

　　掌声再次响起，空前热烈，方辞秋单手堵耳，凑近薛倚棠：“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很装。”

　　薛倚棠也低头：“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对，”方辞秋愤懑道，“装货。”

　　薛倚棠笑着叹气，辛澍人缘太差了，先是气走苍鹜，又和郑袁亮互呛，现在她偶然认识的方辞秋，也讨厌他。

　　辛澍站在台上，一清二楚地看见薛倚棠和方辞秋的亲昵。

　　他们讲到哪了？已经戳破身份了吗？

　　辛澍头皮发麻，他赶紧翻动PPT：“这是乐言上季度的销量，在全国遥遥领先，这是一件让我高兴又心忧的事，高兴在于我主导的项目获得市场认可，心忧的是国内整个纸质漫画产业不说日薄西山，也称得上日趋衰落，乐言一家独大是不够的，我们要做到的百花齐放万紫千红，千樱动漫节开办已经数十年，主题由前辈主导的振兴动漫到现在我主导的振兴纸质漫画，表现出整体向好，可我总是不放心，因为动漫行业的基础就在各位漫画家，而漫画家最好的时代就是纸质漫画称霸的时代，现在电子漫画趋势不可避免，可我们总要留个一亩三分地，为漫画家提供专心创作的平台。”

　　说得挺好，薛倚棠在心里冷笑，做起来呢？

　　辛澍再翻页，人鱼公主海琳娜拿着三叉戟，威风凛凛：“这是乐言头部漫画《海盐湾》，两年前乐言起死回生的关键，我不谦虚，这里有我的编剧功劳，但最大贡献还是来自于将我编剧想法落地的漫画家——苍鹜，过去两年，苍鹜一直在专心创作，从未以真实面目出现，相信大家对她一定充满好奇。”

　　方辞秋不屑地“切！”

　　“怎么了？”薛倚棠好奇。

　　“你知道苍鹜是谁吗？”

　　薛倚棠摇头。

　　“那你知道昨天的突发意外到底是什么吗？”

　　“不知道啦！”薛倚棠一头雾水，“别卖关子了，你知道就和我说嘛。”

　　“听说是因为辛澍找了个苍鹜的冒牌货，昨天她没睡好，所以活动延期了。”

　　“啊？”薛倚棠大脑内“轰！”地巨响。

　　方辞秋只管自己说，没发现薛倚棠的异样：“我告诉你吧，我就是苍鹜！你说辛澍是不是超过分？和我闹矛盾了就找冒牌货！”

　　薛倚棠低头，看自己的大裙子，电光火石间，思路变得清晰。

　　她知道辛澍要做她什么了。

　　辛澍又讲话：“今年的千樱动漫节，除了方便各位交流经验，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向大家介绍苍鹜——是的，苍鹜本人就在现场。”

　　台下议论四起，“我去，就在现场？”“谁啊谁啊我怎么没发现？”“辛澍怎么想的？藏了两年今天突然公布？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哇——今天来得可真值！吃到大瓜了！”

　　“我靠……”方辞秋瞠目结舌，“他是要公开那个冒牌货！”

　　没人回答。

　　“小棠姐姐？”方辞秋腾挪目光，才发现薛倚棠不见了。

　　“人呢？”他四处张望，大灯也四处巡回，终于在紧急逃生出口处停下。

　　全场最亮的大灯下，薛倚棠手在门把上用力，她打不开。

　　大家恍然大悟。

　　是了，辛澍近几年专心工作，没有一点绯闻，今天突然带着一个漂亮女孩儿大张旗鼓出现，只有一个原因——她就是苍鹜。

　　辛澍紧握话筒，在台上仁慈地笑：“现在，请容许我正式为大家介绍苍鹜——薛倚棠小姐！”

　　激昂音乐响起，仿佛启示录的救世主降临，仿佛快要溺死时发现救命稻草，在场所有业内人士向薛倚棠投来复杂目光，期许、敬佩、感激、赞叹、鼓励……薛倚棠抬头，看向茶歇处的方辞秋。

　　后者清秀的五官扭曲，肺都要气炸了。

　　薛倚棠脱力，靠在不锈钢门上。

　　……紧急逃生个屁啊，消防部门怎么不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