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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京城】9 ...


  •   但此时的聂颖是真真切切没想过以後还要怎麽刁难任鹏飞,他现在这麽做,是被他这两天油盐不进的态度逼得有些上火,纯粹只是想知道他的忍耐限度,更何况聂颖可不是闲人,事情多著呢,哪能有这功夫成天想著怎麽折腾人?

      当然这些任鹏飞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唇成一条线,面无表情地把棉巾浸在水里沾湿拎起,一根一根脚趾地给他洗干净。

      聂颖所穿衣物基本是华夫人亲手所制,大多为淡色或白色,偶尔才会出现一两件深色衣裳,华夫人经商手段卓绝眼光也不错,淡色的衣裳配著聂颖白皙的皮肤,衬得他风神玉秀俊秀绝尘更像一个无拘无束风度翩翩的大家公子。

      然等聂颖身上的衣裳一脱,定力不好的人恐怕会大呼小叫。原本应该白玉无暇的公子哥儿,一身皮肉竟无一处完整,大大小小的疤痕遍布身体,最深的一道伤疤从肩胛处划至右臀纵贯整个背脊,丑陋裂开的疤口道出当年的致命,除此之外,他右脚踝还有一道爬虫般的伤疤蜿蜒至膝盖,脱光站直之後,才能看出右脚的微微变形。

      若说任鹏飞之前对华夫人於他身上产生的怨恨还未能实质理解的话,聂颖在他面前脱光衣物时,他才明白他并不冤,华夫人没有错怪他,也只有他才知道,当年在谷底时,聂颖身上并没有这麽多这麽严重的伤。

      将心比心,若是任程飞被人伤至此,他会如何?光是想象,任鹏飞便已心痛得双手微颤,华夫人已经够冷静并理智地处理,若是他任鹏飞,定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当时任鹏飞很想问聂颖一句,疼吗?然而聂颖却先淡淡地一笑,说,是不是很难看?

      便再无语。

      遵从聂颖的每一句吩咐,也许不再仅仅是被逼无奈,还带著任鹏飞内心中细微的愧疚。

      给聂颖洗脚时不经意间抬头一望,恰巧对上他点漆般的双眸,而这双眼睛的主人做错事被逮到般迅速移开目光,故作镇定地望向别处雕刻,末了还轻咳一声示意他快些干活。

      任鹏飞垂下脸的同时,连他本人也不知晓,嘴角早已在微微上扬,只因眼前隐约浮现在谷底时那个总喜欢盯著他看,又怕他不高兴,偷偷瞄上一两眼又飞快挪开的人。

      任鹏飞如约搬至家中住并随侍聂颖,华夫人自然也没有毁诺,当日便请了位大夫给青青诊治,这位大夫为青青把过脉後,很好奇地问她一直是吃什麽药才能坚持至今。任鹏飞把带来的药方递过去,这位大夫同样赞叹不已,来回看过几遍後,又道这方子有几味药用得蹊跷,许是开方子的人用错药了。

      大夫斟酌良久,在这张药方的基础上又写出另一帖药方,改了几味药并换药引,让任鹏飞去抓药并仔细交代用药方法。拿过药方时任鹏飞先给哑姑看过,等她确认没什麽不妥才去抓药,青青喝药的第一天睡的时间很长,每次喝药都是哑姑小心翼翼一口一口喂。

      随後青青的睡眠时间越来越短,这帖药喝过一个多月後,青青的休息时间基本和常人无异,发作的次数也在减少。

      也是在偶然之间,任鹏飞才知道华夫人请来的大夫竟是专给皇室看病的太医。

      华夫人曾说过的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当时他还以为不过是随口一说,如今看来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对於青青也住进家中一事,聂颖只说过三句话:“我听说你女儿也住进来了,如今她身体如何?”

      任鹏飞如实并简短地回答:“不好。”

      “这便是你整日心不在焉的原因?”

      任鹏飞不言。

      “那等她身体好些,你再随我出府吧。”

      说完他便离去了,任鹏飞微微讶异,他的意思是希望他可以留多些时间照顾女儿吗?

      原以为会想尽办法刁难自己的人不但没有这麽做,反而顾虑他的处境让他能够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女儿。

      不得不承认,在华府的第一个月,任鹏飞照顾女儿的时间比在渡厄城将近八个月的时间还多得多。

      等女儿病情开始好转之後,任鹏飞才算是正式开始担任聂颖的侍卫,也真正了解素日里聂颖都在忙些什麽。

      华夫人请得起京城最有名的大夫,自然也请得起京城最有名的夫子,最有名的武师,最有名的琴师,乃至京城最有名的商人──华夫人。

      每日清晨,华夫人都会带来亲手煲的补汤看聂颖全部喝下,随後送他到门外,看他乘坐马车去往蔡竞处。蔡竞七岁便已是名扬天下的神童,年至古稀仍担任国子监祭酒,能拜他为师是天下读书人的梦想,而他收徒的条件严苛极甚更令读书人望而却步,也不知华夫人用的什麽法子,能让他收聂颖为弟子。

      任鹏飞知晓此事时,暗暗吃惊良久,当初也因深知蔡祭酒的才华便想请他收任程飞为徒,派人送上帖子时,这位学识渊博的长者看在渡厄城的面子上还回了一句话:让拜师之人过来接受老夫一试再谈。

      任鹏飞苦笑,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蔡祭酒的考验可是连堂堂的状元郎都碰过一鼻子灰的,他那没活脱乱蹦几斤几两的弟弟还是算了。

      知道是随聂颖同去蔡竞住所时,任鹏飞还真有几分好奇和探究,等到了一看,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蔡祭酒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老头儿,只是目光深邃严厉些。

      对於聂颖身边的任鹏飞,蔡竞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多话示意聂颖随他进书房,等聂颖出来时,手里拿著一本书,封面写著二字《大学》。

      聂颖告诉他,蔡竞说他今日什麽时候背完这本书什麽时候才能离开。

      任鹏飞惊。聂颖自顾自进到另一间屋中坐下,翻开书本,认真地看,期间一字不说,约过一个时辰,他翻完最後一页,伸手揉揉脖子,看一眼站在面前的任鹏飞,起身又朝蔡祭酒书房走去。

      这就背完了?

      任鹏飞不禁紧跟上去,终没有厚脸皮进去,但仍是贴著开启的门沿,屏息竖耳听。

      屋中先是简短的对话後,忽闻蔡竞道:“君子何为?”

      聂颖微哑的声音不紧不慢答:“《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於至善……”

      蔡竞直至念到“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後,则近道矣。”方才停下,聂颖往下接: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任鹏飞没背过大学,可当屋中传来蔡竞满意的说话声,让聂颖回家念之大学悟之大学之道时,他知道,他只用一个时辰的功夫看过一遍,便把整本书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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