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的姐姐海外归来[红楼]》夜听春雨

13、黛玉小住

　　夕阳的光芒浓墨重彩的涂画在路面上，映照出金彩辉煌的一片色泽。

　　马车骨碌碌朝着荣国府方向驶去，车厢里，王熙凤与平儿半晌沉默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平儿才终于开口道：“奶奶，十万两银子，真的，就这么不要了吗？”

　　王熙凤道：“你当我舍得？只是不得不如此罢了。我只恨自己从前太过糊涂，总是想着荣国府的一切将来都是我们爷的，现在不能不多管着些，就当是提前给自己管家。因此总想着能多做一些就算一些，却没料到，就这样，中了人家的算计。——这件事闹不出来则罢，万一闹出来，我肯定是第一个被推出去的人。所以不能不狠下心，彻底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钱要紧，命更要紧啊！”

　　平儿听着，点点头道：“奶奶说的是，那我抓紧时间，赶紧把剩下的借据全都收起来，毁掉要紧。”

　　王熙凤道：“是这样，回去就上心起来，赶紧脱手。”

　　王熙凤也是当断则断，宁可损失十万两银子，也要把放印子钱这个污点，彻底从自己的人生当中消灭掉。

　　平儿又道：“我只是没想到，当时奶奶竟然就这么把林大人家财产的事说出来了，倒是唬我一跳。”

　　“也算是投桃报李吧。”王熙凤的手掌抚上自己的小腹，想起这里面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正在孕育，就觉着未来充满了希望。“要不是今日见了她们，这孩子怕是难以保住。为了这个，哪怕再多做些事替这孩子祈福，我也是愿意的……”

　　说着，又冷笑起来：“说起来，这事儿虽然人人有份，我们大房却是拿得最少的。大头儿全在二房那边，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也跟林大姑娘说了，我们二房拿的林家二十万两银子，一大半被老爷取了去，一半被我贴进府里当做家用了。如今实在凑不齐，但是在林姑娘出嫁之前，我必然还清这笔钱，当做林姑娘的嫁妆还给她。我们大房这二十万两不过是小头，大头在二房那边。当初是琏二爷跟着林姑娘回的扬州，账目他清清楚楚的知晓！二房那边跟着的周瑞与赖大，把林家剩下的二百多万财物全部取走，竟然狠心到一点不给林姑娘留下，真是叫人齿冷！老太太说是帮林姑娘攒着当嫁妆，其实你我都清楚，如今这笔钱一部分修建了大观园，一部分陆陆续续送给贾元春。至今存放在库房里的，已经不剩下多少了。老太太……唉，外孙女儿她固然疼爱，可到底，宝玉才是她心尖上的人啊！”

　　主仆两个叹息一阵，然后，平儿不禁问道：“说起来，我竟不知，为何林大人家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有这许多银钱？”

　　王熙凤掰着指头跟她算：“林家三代列侯，娶的全是大家女儿，三代主母带进来的嫁妆有多少？且他们家又是三代单传，嗯，林大姑娘的父亲早早走了不算数。再者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林姑父虽然是个清官，但一年三节冰炭孝敬这些他总会收的，不收就不容于其他当地的官儿们了。扬州盐商巨富，天下皆知。稍微一出手，你当是多少？所以林林总总这么一算，他们家财物全都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岂不是越来越多么？”

　　平儿这才明白，不禁叹息道：“唉，谁料到，这偌大家业，竟然就这么凋零了呢？”

　　王熙凤此时却挑起帘子看向外面的落日，叹道：“跟你说些事，倒让我想起今日听的戏，那黄粱一梦了。人世间这许多事还真的是，宛如大梦一场啊……当初林姑父高中探花，娶了国公家的嫡长女，策马游街意气风发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一日，他的独女会寄人篱下，财产散尽么……”

　　王熙凤从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今日有这样的感叹，还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看清楚身边人的缘故。

　　她感叹几句，转头看向平儿，不禁笑了起来：“幸好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

　　金橙色的夕阳余晖透过细竹帘子洒落进来，暖暖和和的照在身上。两个人互相对视，都不禁笑了起来。

　　“奴婢愿意陪着奶奶一辈子，只要您不嫌弃。”平儿含泪说道。

　　“傻丫头……”

　　王熙凤动了一会儿感情，又跟平儿说起正经事来：“我们回去，除了印子钱这档子事之外，林大姑娘拜托我们的事，也要上心。”

　　平儿点头道：“是，要多在老太太耳边敲敲边鼓，正经让林大姑娘顺顺利利的接林姑娘出去小住。”

　　“还有我那好姑妈。”凤姐儿随即又冷笑起来，粉面生春，凤眼含威。“我倒要洗干净眼睛看着，她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绝路的……”

　　…………

　　却说林霜华收拾好了黛玉的屋子之后，就再次亲自到荣国府，跟贾母说要接黛玉出去小住这件事。

　　今日天气不错，下了几日的雪停了，难得见到的淡淡阳光泄露出来。

　　细棱木格子窗户糊着姜汁黄色半透明的窗纱，隐约可以看到外面的丫鬟跟婆子们正在打扫回廊，沙沙的扫雪声，不时的传来。

　　三足鎏金圆形铜质大炭盆里燃烧着红罗炭，不见半丝儿烟气，只有淡淡的草木香味弥漫在房内。

　　贾母半坐半靠在暖炕上，身边黄花梨木炕几上放着刚刚沏出来的老君眉茶。眯着眼睛微微笑着，对下首坐着的林霜华说道：“这些时日天气不好，玉儿身子又弱，倒是不要挪动才好，以免不适应环境，弄得身子又不好了，岂不是让我跟林大姑娘都心疼么？”

　　林霜华笑道：“前些日子确实不太好，不过现在雪停了，倒是可以走动一下。老太太放心，给妹妹准备的屋子我都叫人熏得暖暖和和的，必不会让她冻着了。”

　　林黛玉生怕贾母不同意，也连忙跟着说道：“老祖宗就让我去吧，我如今吃饭吃得多了，身子比从前好了不少，不会有事的。”

　　她没有说谎，自从收到姐姐的信笺又跟她见面之后，她的胃口就好了不少。如今三餐一顿都不落下，看起来面色红润了一些，声音也听着更加清晰有力了。这是大家都能看得到的，做不了假。

　　贾母在上方看着黛玉的模样儿，心里不由得暗暗叹息。

　　她如此精心照顾着，黛玉却一直病歪歪的没有起色。如今只是跟她这个突然钻出来的姐姐见面了，改变就如此之大……细细想来，却也觉得无趣。

　　这么一想，贾母的神色就变得淡淡的，端起茶杯来抿了几口，半晌没有开口。

　　端茶也有送客的意思，黛玉一看不禁急了，正要再开口，却被旁边林霜华的眼神阻止了。又微微颔首，示意她安心等待。

　　黛玉看姐姐神色平和，顿时安心不少，于是沉默下来。

　　然而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开口帮她们说话了，原来却是端坐一旁的王夫人，笑着对贾母说道：“瞧着今日天气放晴了，其实让姑娘出去走走也好。自家园子虽好，日日逛也看腻了。出去散散心，多看看别处的风景，对姑娘的身子也有好处。我们也知道老太太是心疼林姑娘，大家伙儿对她的心，跟老太太是一样的。再者林大姑娘亲自来接，老太太也得给小辈几分脸面。老太太心疼林姑娘，难道就不心疼林大姑娘冒着寒冷跑这么一趟么？只怕是疼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倒让林大姑娘觉得咱们家不通情理了。”

　　王夫人难得开口说这么长一串话，不软不硬的，倒是让贾母睁开眼睛看向她，笑了一声说道：“往日没看出来，你这口舌，比凤姐儿也不差什么了。”

　　若是往日贾元春没有封妃的时候，王夫人万万不敢这么跟贾母说话。现在她仗着有个贵妃女儿，腰杆子硬了不少，只是笑对着贾母说道：“让老太太见笑了，知道您心疼几个小辈，只是我多嘴，帮老太太说出来罢了……”

　　诸位看官，却道为什么王夫人会突然帮着林氏姐妹说话？她不是一向看不惯林家人的么？

　　——事情还得从昨日凤姐儿身上说起。

　　王熙凤今日没在这边，但并不表示，她没有出力。

　　她先是想了个法子，让贾宝玉想起多日没有见北静王，哄着撮着就让贾宝玉今日一早出门去北静王府。免得他到时候闹起来，让林黛玉出不了门。

　　再者，她还需要借王夫人的力。

　　她说话自然老太太也会听，但贵妃母亲的话，显然更加有份量。

　　凤姐儿装作不经意在王夫人面前提起，似乎林家有意接黛玉出去小住一段时间这件事。

　　王夫人闻言撇嘴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其实林黛玉出不出去小住她一点都不关心，就是不愿意让林家人开心顺意罢了。

　　王夫人到底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林家人？不仅仅是因为她看不顺眼黛玉的缘故。

　　这段冤孽其实还要追溯到林黛玉的母亲贾敏身上，所以有句话叫做宁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