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架空][曹郭] 一锤定音》铃酱

12、第 12 章

　　事后两人回到竹楼。曹操找出件衣服来给郭嘉换上，看着他穿自己的衣服就暗暗激动了一把。然后他烧了水给郭嘉洗澡，但郭嘉洗着洗着就在大木桶里睡着了，曹操把他打捞起来时又暗暗激动了一把。但他知道今天晚上他们不能再戏什么了，不然明天郭嘉非光荣就医不可。
　　他给郭嘉盖好毯子，自己也洗了澡。等他终于折腾完毕来到床前时，只见郭嘉睡得四仰八叉无限舒展，偌大一张双人婚床愣是没给他留出一块立锥之地。
　　曹操把那家伙的手脚并拢，然后爬上床，钻进毯子，抱住他。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楼下传来湖水轻拍湖岸的波浪声。那窗户就像一个黑黝黝的画框，框着一幅画满星星的画。
　　郭嘉对他是有感觉的。不管前方还有什么样的九九八十一难在等着，那都不能将此刻曹操心中的甜蜜削减分毫。
　　曹操想象了一下自己脚踏七彩云，手执金箍棒的情景。现在他不是如来佛，反倒成了孙悟空。他心漫不经心鉴赏了一会画，又雄心万丈地鉴赏了一会郭嘉的脸，然后就鉴赏周公去了。

　　第二天早晨，尽管曹操认为自己的预防工作已经做得足够充分，郭嘉还是发了烧。曹操抱着怀里光溜溜热乎乎的身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了把自己也变得光溜溜热乎乎的冲动。
　　村子偏远，医疗条件不好，曹操纠结了很久终于去向老师告发。郭嘉被架上归校列车时看向曹操的眼里都带上了深刻的阶级仇恨。这件事情他耿耿于怀了好多年。他表示他清楚明白地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根本就没有喝醉，是曹操酒后乱性毁灭了他大学生涯中唯一的一次采风的机会。

　　回校以后郭嘉被曹操勒令养病，按时吃饭睡觉绝对不许熬夜。这对他来说暂时没什么影响，因为这段日子里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发呆。他在构思《短歌行》。他告诉曹操自己要为他写一部协奏曲。打击乐的协奏曲。那是一个人的打击乐与整个乐队的华丽的战斗。
　　郭嘉想问题的时候有个让曹操觉得很头疼的习惯，就是咬笔杆子。好好的一根铅笔到了他嘴里没几下就变得面目狰狞，让曹操怀疑他婴儿时期是不是欠咬了奶嘴。每当这时曹操只好把那可怜的东西从他嘴里拔出来，再换一根新的给他咬上。

　　眼看病好得差不多，作品也构思得差不多了，郭嘉开始在钢琴上边弹边写。曹操在隔壁自己的琴房里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那心潮澎湃而又忧心忡忡的样子，俨然与在妇产科门口等待自己儿子出生的男人没什么区别。

　　一开始，曹操每天还能见上郭嘉几面，和他一起吃个饭，聊聊天，然后再十送红军地把他送回琴房。但过了一段时间，郭嘉呆在琴房里的时间越来越长，整个人就像长在了琴凳上一样，如果曹操不去叫他吃饭，他就根本想不起来世界上还有饥饿这种感觉。
　　曹操开始给郭嘉送饭。但郭嘉吃饭的时候完全心不在焉，随便扒拉几口就又奔向钢琴，曹操好几次甚至端着饭盒追到了钢琴前，就只差没一口口地喂他。再后来郭嘉就算真的觉得饿了也吃得不多，曹操一劝他他就说胃不舒服不想吃了。显然，他对任何食物都已经失去了兴趣，他关心的只有笔下的音符。

　　又过了一段时间，郭嘉彻底在曹操的眼皮底下恢复了从前的不良作息。不仅恢复了，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琴房里本来就长期存放着洗漱用品和毛毯棉被，只要屯够了粮食，打个十天半个月的持久战是没有问题。但现在他基本处于不吃不睡只喝啤酒的仙人状态，以前好歹还要昼伏一下，现在却是日以继夜夜以继日。曹操叫他少喝点酒多吃点饭，甚至拿花生去引诱他，但郭嘉却连剥花生都嫌麻烦了。他把琴凳里的花生一股脑全丢给了曹操，自己只留下啤酒，并安慰曹操说这是液体面包。

　　曹操冒着被系里通告批评的危险私自和张辽换了琴房，但他的监督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每当他想提醒郭嘉吃饭或劝他睡觉的时候，对方那微微皱紧的眉头和全神贯注的神情都令他不忍开口。但如果他不开口，他就会被另一种不忍折磨得发狂。他一边尽力照顾他，一边无奈地看着他日渐消瘦下去，有时候甚至想撤回请求，立刻阻止他继续。
　　但曹操终究没有那样做。因为他知道，这一次，郭嘉是动了真格的了。为了满足曹操的愿望，他正在前所未有地向一部作品中倾注着自己的心血和热情。任何真正理解他的人，都是不会也不能阻止他的。尤其是曹操自己。

　　曹操体会到了刻骨铭心的感动，却也忍受着同样份量的不安。高年级的演出任务比前两年要繁重得多。他每日坐在排练厅里，心有旁骛，频频出错。他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不在担心。但他担心的事还真就到来了。

　　这天曹操排练完毕天色已晚，正想买点吃的去看郭嘉，手机一震，竟是郭嘉打来的电话。
　　郭嘉自从闭关以后就抛弃了一切现代通讯工具，但曹操还是不忘提醒他给手机充电，尽管没过多久这就和其他很多事情一样，成了曹操每天的必备功课。
　　曹操一看是他，立刻接起来：“郭嘉？”
　　郭嘉的声音有点虚无缥缈：“……来下琴房……马上……”
　　曹操的心往下一沉：“你怎么了？！”
　　郭嘉没有挂机，但也没再说话。
　　曹操只觉得自己一瞬间从手指尖凉到了脚趾尖。他猛地想起上次在湖上，郭嘉从摇摇晃晃的竹筏上掉入水中的情景。
　　他不敢再想下去，转身向琴房楼狂奔。

　　楼门口的大妈正在锁门，看见曹操，愣了一下。曹操不由分说撞开门冲进去，三两步奔上一层楼梯，又一层楼梯。
　　楼道里一片漆黑，只有郭嘉的琴房还亮着灯。曹操在门前一个急刹，一把拧开了门。
　　沙发前散落着大片的谱纸，郭嘉缩在一旁的地板上，右手扶着沙发，手上全是血。
　　曹操觉得自己蹲下去的时候腿都有点软了。他把郭嘉扶起来一点，发现他的下巴和前襟上也都是血，唇角还有一些血在断断续续地往外冒。
　　“……是胃出血……”郭嘉的脸比地上的谱纸还白，额角渗着冷汗，但人还算清醒，也显得相当冷静。看来早在曹操赶来这里的路上，他就已经为自己诊断完毕。
　　“你确定？！”曹操抱着他，让他靠向自己，“还有别的症状没有？？”
　　郭嘉摇摇头：“没了……就是胃疼……想吐……”
　　曹操看了看他衣服上和地上的血。一般胃出血的病人会随着血吐出一些食物来，但郭嘉没怎么吃东西，所以他别的什么也没能吐出，只有血。
　　这让曹操的心猛烈地抽痛起来：“走，去校医院。”
　　郭嘉点了点头，可随即又将手伸向地上的谱纸：“带上这个……”
　　那谱纸上血迹斑斑，曹操感到那鲜明的色彩正无情地撕扯着自己的胸腔，再也忍耐不住：“都这样了你还惦记它！！是命重要还是它重要？？他妈的我不要了行不行！！！”
　　郭嘉慢慢抬起头，看着他，那眼里并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只是有一点茫然不解。
　　曹操避开他的目光。这种胜利根本毫无意义。
　　“……我先带你去校医院，回头再来给你拿。”
　　郭嘉没再说什么，听由他将自己抱起来。经过楼门口时曹操跟吓得目瞪口呆的大妈打了个招呼，叫她先别关门，然后抱着郭嘉快步向校医院走去。

　　这一路曹操觉得很漫长。
　　郭嘉确实瘦了许多。对于曹操的手臂而言，他几乎没有重量。但曹操的心却像是被灌了铅，不停地往下坠。

　　走到半途郭嘉突然开口：“……干嘛啊这是……苦大仇深的……”
　　曹操看着他：“爬雪山过草地，可不就得这样么。这才叫到位。”
　　郭嘉在他肩上轻轻地笑。曹操知道，他是在用他的方式安慰着自己。这一刻他很想发挥演技放松自己的表情。他努力尝试，却始终没能做到。

　　长期饮食不规律、持续饮酒以及过度劳累是这次事故的罪魁祸首。医生说得在医院住院治疗几天，等血彻底止住了就可以回宿舍了，但今后要注意饮食和休息。
　　检查完毕确定没别的问题，曹操暂且松了口气，趁护士给郭嘉打点滴的时候，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和下巴上残留的血。
　　郭嘉一声不吭地抬起下巴配合着，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曹操。曹操被他盯得无言以对，只好起身给荀彧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荀彧就到了。
　　“你先陪他一下，我去给他拿点东西。”曹操说。
　　荀彧还以为他要去郭嘉的宿舍：“那顺便也拿点衣服过来吧。”
　　曹操一愣，点了点头。

　　他独自在夜色中往琴房楼走。凉爽的晚风渐渐拂去了先前的焦虑，却留下一份难言的酸楚。
　　走到楼前时大妈果然还留着门，见他回来了，挺关心地问：“怎么样了啊？”
　　“没事，休息休息过两天就好了。”
　　他说着便快步上了楼。现在他没有心情跟任何人讨论郭嘉的病情。他只想尽快拿了谱子和衣服回校医院去。

　　琴房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一地的谱纸，斑斑点点的血迹。曹操盯着那些谱纸愣了一会，然后开始着手收拾。
　　他先找到了作品的第一页。五线谱的上方写着三个还算工整的大字：短歌行。一旁又有三个小字：给曹操。右上角里有个一笔划出的潦草的“郭”。
　　他对着页码将谱纸一页一页地摞起来。前面的三四十页还算顺利，但越往后，纸上的音符就越简化，有的音符似乎只有一根符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符头在哪里。而且郭嘉写着写着就忘记了页码，最后连小节号也没有了，各种线条在谱上乱作一团，却极少有改动的痕迹。谱子中间有好些页染上了血斑，断断续续已看不清楚了。

　　曹操望着地上的谱纸。它们就像散落在脑海里的回忆，凌乱交叠却又历历在目，不知从何拾起却那样真切清晰。
　　你敢动？敢动我可就踩下去了啊。
　　哇！你太了解我了！就为了这个，我敬你一碗！
　　不就是拉肚子吗，回头吃点药就好了，别这么闷闷不乐的。
　　有点职业道德行不行！！
　　你和我一样，有的是才华。让所有的人都看见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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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我外号“无酒不欢郭乌鸦”吗？
　　就算是为了酒，我也不会倒下的！

　　……我也不会倒下的。

　　曹操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烧着他的眼睛，令他视线模糊。
　　他抬起手，用力在眼上擦了一擦。
　　但那些泪水很快又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