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坟》最后一枪

1、楔子

　　这一天过了晌午饭时，乐天客栈的后院里，有一个腰圆背阔的伙计正把着大笤帚，清扫满院落叶。虽说是正午，这朝北的后院里也只得墙角一溜的太阳，搁不住一阵阵的秋风萧索，那小二哥只得合着腰，缩着肩，扫不几下便拢一拢胸脯，冷得暗暗咬牙。楼上临院的一间客房里，却住了个秀才，不知怎的兴起，两手一背来至窗口，琅琅地诵起离骚来：“……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底下的小二听闻，鼻子一皱，手中不觉越发出力，将一把笤帚舞得呼呼作响，黄叶翻飞。谁知那秀才诵罢一遍，仍不足兴，摇头摆尾又唱道：“良时不再至，离别在须臾。屏营衢路侧，执手野踟蹰。仰视浮云驰，奄忽互相逾。风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听至“风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句，那小二忽的把脸一黑，只将笤帚当院扔了，大步来至灶间，又觉无处排解胸中一口闷气，便走去坐在柴堆上，撅着嘴发怔。
　　原来这小二哥便是如今的铁豹罗信，时乖命蹇，沦落在此两月余，倒并无别的作为，也并不另谋出路，竟灰头土脸一五一十地当起了跑堂的。这般惨淡光景不为别的，只因这未满三旬正当英华的少年，不意踏入了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恐怖的境地。曰：孤独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