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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身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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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清晨,天色阴郁,压得人喘不过气。
欧阳晴开车带着洛南依去公司,刻意维持的平静,在踏入公司大楼的瞬间,被彻底击得粉碎。
平时秩序井然的一楼大厅,此刻像是被投入了巨石的池塘,混乱不堪。长枪短炮的摄像机、举着录音笔和手机的记者、看热闹的其他公司员工、还有闻风而来的自媒体博主……将前台和电梯口堵得水泄不通。嘈杂的议论声、快门声、追问声混成一片,嗡嗡作响,令人头晕目眩。
陆振洪像一尊黑面煞神,背着手站在前台旁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本就有些发福的身躯此刻因为怒气而显得更加膨胀,目光如刀,扫视着混乱的场面,最终,精准地钉在了刚走进来的洛南依身上。
洛南依的脚步顿在原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聚焦于她的混乱场面,她脸上的疲惫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的茫然。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振洪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和毫不掩饰的怒气,在一片嘈杂中清晰地砸向洛南依:
“洛南依!你真是风云人物啊!我怎么聘你之前,就不知道你还自带这么大流量呢?!”
这话里的讽刺和怒意,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洛南依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却被旁边的欧阳晴牢牢扶住胳膊。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明显幸灾乐祸的声音插了进来。席芷炎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手里晃着她的手机,屏幕上正是那些不堪入目的爆料截图。她脸上挂着夸张的惊讶和藏不住的得意,声音尖细,确保周围不少人能听见:
“哎哟,洛总监,你这爱情故事可真是精彩啊,简直比电影还跌宕起伏!啧啧,没想到你以前口味这么……独特?萧若北那种款的,身上那劲儿是挺招某些人稀罕哈?”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洛南依的耳膜上。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席芷炎的手机屏幕。那些模糊的照片,那些恶毒的标签,萧若北那含沙射影的回复……一瞬间全部涌入她的眼帘。
血液仿佛在瞬间倒流,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洛南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四肢百骸都变得冰冷僵硬。耳边嗡嗡的轰鸣声更响了,盖过了现场的嘈杂,也盖过了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她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闹市中央,那些探究的、鄙夷的、好奇的、恶意的目光,化成实质的针,将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五年的感情,最后竟然以如此不堪的方式被公之于众,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攻击她的武器。那些曾经有过的美好(或许只是她以为的美好)、挣扎、失望、最终的断舍离……全部被扭曲成“拜金”、“物质”、“用身体换门票”这样轻飘飘又恶毒至极的定论。
更让她感到窒息的是,这一切就发生在她努力想要站稳脚跟、证明自己价值的公司。陆振洪的暴怒,席芷炎的落井下石,同事们的窃窃私语……她好不容易在这里建立起的一点专业形象和尊严,正在被迅速瓦解。
背叛感?不,那太轻了。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摧毁,是对她过去情感的践踏,也是对她现在生活的粗暴入侵。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躲在父亲身后、听着别人议论母亲出轨、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那种无处可藏、被全世界审视评判的恐慌,时隔多年,再次攫住了她。
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差点软倒。欧阳晴眼疾手快地用力撑住她,同时上前一步,将洛南依半挡在身后,怒视着席芷炎,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
“席芷炎!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真假都难辨的八卦新闻,你在这儿跟着点什么火?有这闲工夫搬弄是非,不如想想怎么替老板多赚点钱!费口舌嚼舌根,小心多行不义必自毙!”
陆振洪阴冷的目光扫过欧阳晴,语气带着警告:“欧阳晴,你最好少掺和这些。IP刚搭起来,别忘了你现在跟公司的合同还没结束。”他显然对欧阳晴“多管闲事”很不满,尤其是在这种他试图借题发挥、敲打甚至拿捏洛南依的关头。
说完,他不再看欧阳晴,转向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洛南依,语气不容置疑:“洛南依,跟我到办公室来。”
他的办公室,此刻如同风暴眼中心那诡异的平静地带。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大部分噪音,却让空气更加凝滞压抑。
陆振洪没有坐,而是站在办公桌后,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盯着洛南依,一字一句地说道:
“洛南依,从你入职到现在,公司跟着你就像在坐过山车!一会儿是策划案泄露的对赌豪赌,一会儿又是直播危机的力挽狂澜,现在更好,直接给我上演了一出前任撕逼的八卦大戏!我这是在经营企业!不是陪你在这里经风历雨、体验人生的!”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公司需要的是稳定!是声誉!不是这种吸引眼球的花边新闻!你告诉我,现在这个局面,你怎么收拾?!”
洛南依站在他对面,垂在身侧的手指冰凉,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红痕,她却感觉不到痛。陆振洪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打在她已经不堪重负的神经上。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试了几次,才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老板……我,我非常抱歉……造成这样的……局面……给我点时间……我去解决……”
她的声音低微,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害怕陆振洪,而是整个事件带来的那种全方位的崩塌感,让她连思考都变得困难。
陆振洪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他生气是真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借题发挥的窃喜。洛南依能力太强,势头太猛,又和黎炎炎(黎昌平的女儿)走得近,本就让他有些忌惮和难以掌控。现在出了这档子事,简直是天赐良机。洛南依的个人声誉受损,必然影响她的商业价值和在公司的威信,这正是他敲打、施压,甚至在未来谈判中获取更多筹码的好时机。
他太了解这个行业的现实了——一个身上背着“污点”(无论真假)的总监,议价能力会大打折扣。而他,要充分利用这一点。
“解决?”陆振洪冷哼一声,坐回老板椅,点燃一支雪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你最好能解决得干干净净。否则,影响到了公司业务和形象,绝不是之前对赌失败那么简单!出去吧,我等着看你的‘解决’方案。”
洛南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陆振洪办公室的。走廊的光线似乎都变得惨白刺眼。她回到自己的工位,周围同事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辨,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观望和隐隐的疏离。她像一座孤岛,被无形的隔阂围困。
唐雅悄悄地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温水,轻轻放在她桌上,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坚定:“南依,别怕。无论发生什么,还有我们呢。我已经给孟然打电话了,他之前处理过类似的网络诽谤案子,他一会儿就过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洛南依抬起空洞的眼睛,看着唐雅担忧的脸,心里划过一丝微弱的暖流,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寒意淹没。她难过的不只是萧若北的诋毁和网络的暴力,更是这段感情最终以如此丑陋的方式收场所带来的幻灭感,以及因为自己连累公司、成为别人谈资和棋子所带来的无力与屈辱。
她像小时候一样,再次感受到了那种被暴露在恶意审视下的恐惧和羞耻,无处遁形。
***
与此同时,郭商言也在行动。他通过老同学的关系,直接联系到了萧若北经纪团队的负责人。电话里,他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语气是商场谈判式的冷静和强势:
“王总,我是郭商言。贵团队旗下的艺人萧若北,最近在社交平台上的言论,想必您已经注意到了。如果接连爆出这种个人品德方面的负面新闻,贵司未来的商务合作恐怕会非常被动。我想,没有一个品牌方愿意和一个声名狼藉的艺人长期绑定。”
对方显然没料到郭商言会如此直接地介入,语气有些防备:“郭总,您这话说的……萧若北的言论属于个人行为,我们经纪团队已经对他进行了批评教育……”
“个人行为?”郭商言打断他,声音里透出一丝冷意,“王总,大家都是明白人。艺人就是产品,形象就是价值。如果他个人行为持续失控,损害的是整个产品的价值,也就是贵公司的利益。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如果贵司不积极处理萧若北的不当言论,并有效消除负面影响,那么我不介意‘帮’你们一把——我这里恰好也有关于另外一位新晋艺人的‘趣闻’,或许大众会感兴趣。到时候,贵司要处理的,恐怕就不止眼前这一桩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郭商言说得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王总已经从黎炎炎那拿了天大的好处,再顺水推舟送郭商言一个面子,何乐不为,便顺嘴应了郭商言会处理萧若北的不当言论。
挂了电话,郭商言神色不变。他不在乎用什么手段,他只在乎结果——尽快平息事态,维护洛南依(以及他自己)的体面。接着,他打给了唐雅,询问孟然是否能以律师身份协助他一起去应对楼下聚集的媒体。
欧阳晴躲在楼梯间,急切地给黎炎炎打电话,但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
***
城郊那处偏僻的旧仓库内,黎炎炎一记直拳结结实实地打在嚣张的萧若北的腹部。
她的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没有任何预兆,整个人像一枚出膛的炮弹,几步就跨到了萧若北面前。左腿为轴,身体旋转,借着腰腹和全身的力量,一记毫无花哨、只有纯粹爆发力的右直拳!
“呃——!”
萧若北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狠狠撞进他的肚子,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弓成了虾米,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倒退好几步,“砰”地一声撞在冰冷的铁皮货架上,然后滑倒在地,捂着肚子,脸色煞白,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只剩下倒抽冷气的份。
这一拳,黎炎炎留了力,且没打脸,但足够让他痛到失去反抗能力,也足够让他清醒。
黎炎炎甩了甩右手腕(刚才用的是右拳,牵动了之前的伤,一阵刺痛),缓缓走到瘫在地上的萧若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骨:
“我今天不打你脸。但下次,如果你再管不住你的嘴,我会让你彻底没有脸。”
萧若北蜷缩在地上,剧痛和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又惊又怒,他抬头,恶狠狠地瞪着黎炎炎,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上满是戾气:“你他妈……是谁啊?知道老子是谁吗?!敢动我?!”
黎炎炎蹲下身,一把揪住他汗湿的衣领,迫使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她的脸离他很近,近到萧若北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翻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黑暗风暴。
“你给我听清楚了,”黎炎炎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我叫黎炎炎。以后,给我离洛南依远点。你再敢诋毁她半个字,在网上放一个屁,我保证,你不仅再也唱不出一句歌,我还会让你连话都说不了。我说到做到。”
她的眼神太可怕,那不是虚张声势的威胁,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陈述事实般的笃定。萧若北心脏猛地一缩,竟真的感到了一丝寒意。但他横行惯了,又被疼痛激起了凶性,猛地挣动起来,屈起膝盖就朝着黎炎炎的侧腰踹去!
“去你妈的!为了洛南依那个贱人?!我他妈睡不成的女人,你跟着发什么疯?!”
黎炎炎早有防备,侧身躲开这一脚,但右手臂抬起格挡时,还是被鞋底刮到,本就红肿的手臂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闷哼一声,眉头紧紧皱起。
一直守在门边的凌陌寒和苏澈见状,立刻冲了上来。凌陌寒一脚踹在萧若北正要爬起的后背心,将他重新踹趴在地。苏澈则直接上去,用膝盖顶住萧若北的背,反拧住他的胳膊,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三个打一个?!你们他妈算什么好汉?!”萧若北脸贴着冰冷肮脏的水泥地,屈辱和愤怒让他目眦欲裂,破口大骂。
黎炎炎示意凌陌寒和苏澈松开他。她活动了一下刺痛的右臂,眼神冷冽地看着挣扎着爬起来的萧若北,指了指空旷的场地中央:
“起来。我给你个站着说话的机会。一对一。”
萧若北喘着粗气站起来,抹了把嘴角,发现蹭破了皮,渗出血丝。他眼神阴毒地盯着黎炎炎,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洛南依真他妈的贱,除了跟这么多男人浪,居然还有女人,cao!”
这话彻底点燃了黎炎炎压抑的怒火。她不再多说,欺身而上,这次是左拳,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萧若北的面门!
萧若北到底有些打架的经验,下意识偏头躲开,拳头擦着他的颧骨过去,火辣辣地疼。他趁机一拳捣向黎炎炎的腹部,黎炎炎敏捷地收腹后撤,同时右腿一个低扫,踢向萧若北的脚踝。萧若北踉跄一下,稳住身形,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
黎炎炎的动作狠辣精准,没有任何多余的花架子,全是实战中淬炼出来的技巧,专攻关节和软肋。萧若北起初还能凭借一股狠劲和男性力量勉强招架,但很快就被黎炎炎疾风骤雨般的攻击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他脸上又挨了结实的两拳,鼻血长流,眼眶也青了一块。
苏澈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他见过黎炎炎打架,但从未见过她如此凶狠,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人彻底撕碎。那种眼神,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黎炎炎为了保护被欺负的欧阳晴,独自对上几个校外混混时的样子——但这一次,更狠,更冷,也更绝望。
凌陌寒双手抱胸,沉默地看着。他也没见过这样的黎炎炎。他确定,黎炎炎从未这样爱过他。这种为了所爱之人不惜化身修罗的决绝,让他心底某处微微刺痛,却也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那个他曾经爱过的女孩,已经彻底走远了,走向了另一个他无法触及的方向。
终于,黎炎炎抓住萧若北一个破绽,左手格开他的拳头,右手(忍着剧痛)一记沉重的勾拳,结结实实砸在萧若北的下颌上!
“咔”一声轻响。
萧若北整个人被打得向后仰倒,头晕目眩,嘴里满是血腥味,感觉牙齿都松动了。他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向黎炎炎的眼神里,终于带上了货真价实的恐惧。这个女人……是玩真的!她真的会打死他!
黎炎炎却没有继续追击。她站在他面前,胸膛微微起伏,呼吸也有些急促,右臂的疼痛一阵阵袭来。
“给我离洛南依远点。你再敢诋毁她半个字,我就让你命数到此。”她看着萧若北,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厌恶和鄙夷。
萧若北吐出一口血沫,眼神怨毒,却不敢再口出狂言。
黎炎炎缓缓弯下腰,凑近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地狱般的寒意:“从今天开始,我会盯死你。萧若北。你要敢再伤害洛南依分毫,我直接‘送’你走。我说得出,做得到。”
苏澈听着这话,心脏猛地一跳。他曾经也对企图伤害黎炎炎的人说过类似的话。此刻从黎炎炎口中听到,对象却是为了保护另一个女人……这感觉复杂得难以言喻。
萧若北看着黎炎炎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的黑暗和疯狂让他不寒而栗。他知道,这不是玩笑。就在这时,他口袋里响起手机铃声,是他经纪人的电话。他手忙脚乱地接起,听了两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眼神惊疑不定地在黎炎炎脸上扫过。
电话那头,他的经纪人几乎是吼着让他立刻闭嘴,为自己之前的言论公开道歉,并签署保证书,否则公司会立刻停止他的一切商业活动。
萧若北挂了电话,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黎炎炎。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不仅自己能打,背后竟然还有能让经纪公司瞬间服软的能量?!
但他骨子里那股混不吝的劲儿和被打的屈辱,让他即使害怕,也忍不住要嘴硬。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挣扎着站起来,指着黎炎炎,因为疼痛和愤怒而声音嘶哑:
“黎炎炎,你……你他妈以为你能护着她一辈子?你得不到洛南依的!你他妈就不是个男人!她爸能同意?这个世界能容得下你们?做梦去吧!洛南依最后还不是得找个男人嫁了,生孩子过日子?!你算什么?!”
这话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了黎炎炎心里最隐秘、也最恐惧的角落。郭商言的出现,洛父的期盼,世俗的眼光……这些她不愿去深想却始终存在的阴影,被萧若北以最恶毒的方式掀开。
一直压抑的怒火和某种更深层的恐慌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黎炎炎的眼睛瞬间红了。不是流泪的红,而是一种嗜血的、近乎失控的殷红。她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野兽般的咆哮,不再顾忌右臂的伤势,猛地冲上前,在苏澈和凌陌寒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一把掐住了萧若北的脖子!
她的五指像铁钳一样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萧若北的怒骂戛然而止,眼球惊恐地凸出,脸迅速涨成紫红色,双手拼命去掰黎炎炎的手,双脚徒劳地踢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炎炎!松手!”苏澈和凌陌寒同时扑上去,一左一右死死抓住黎炎炎的胳膊,用力将她往后拖。他们能感觉到黎炎炎手臂上肌肉的震颤和那股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量。
“黎炎炎!冷静点!为了这种人渣不值得!放手!”苏澈急得大吼,声音都变了调。他看到萧若北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黎炎炎被他们两人合力拉开,掐着萧若北脖子的手终于松开。萧若北像一滩烂泥一样软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黎炎炎被苏澈和凌陌寒架着,胸膛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萧若北,里面的血色和疯狂还未完全褪去。右臂传来的剧痛让她额头上渗出冷汗,但她仿佛感觉不到。
萧若北缓过一口气,看着黎炎炎那可怕的样子,终于彻底怕了。他知道,刚才自己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个女人,是真的敢杀人!
他连滚爬地往后缩,再也不敢说一个字,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连滚爬地朝着仓库门口跑去,背影狼狈不堪。
仓库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黎炎炎挣脱开苏澈和凌陌寒的手,踉跄着走到墙边,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砖墙上!
“砰!”一声闷响。墙壁纹丝不动,她的指关节瞬间破皮,渗出血珠。但她仿佛感觉不到,又是一拳,再一拳……
苏澈和凌陌寒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近乎自虐般地发泄着心中无处可去的愤怒、痛苦和恐惧,谁也没有上前阻止。他们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那两个深爱着她的男人,就这样沉默地、心痛地守护着她,守护着她去为另一个女人拼尽一切,甚至差点失控杀人。
不知过了多久,黎炎炎终于停了下来。她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颤抖,额头抵在冰冷的墙面上,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苏澈走上前,想拍拍她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他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低声说:“走吧,炎炎。我送你回去。”
黎炎炎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仓库外,夜色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随着萧若北经纪公司的道歉声明,以及黎炎炎那几乎失控的怒火,悄然酝酿着新的变数。郭商言的算计,陆振洪的施压,洛南依的崩溃,席芷炎的窥伺,还有黎炎炎那不惜一切也要护住所爱之人的决绝……所有暗流,都在向着某个临界点汹涌汇聚。
仓库惨白的灯光下,黎炎炎缓缓直起身,转过身。她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未散的赤红和一片冰冷的、近乎虚无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