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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寒夜 ...


  •   夜风卷着冰凉的雨丝,扑打在洛南依的脸上,她恍若未觉,只是呆呆地看着黎炎炎那辆黑色跑车消失的地库出口。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引擎暴躁的嘶吼,仿佛还在空旷的地库里回荡,每一声都像鞭子抽打在她心上。

      那个瞬间,她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黎炎炎!”她失声喊出那个名字,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和恐慌,下意识就要拔腿去追。

      “小心!”郭商言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后带了一步。几乎就在同时,地库转弯处,另一辆速度不慢的车子呼啸着擦过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冷风裹挟着轮胎扬起的微尘,扑了洛南依一脸。

      “危险!”郭商言皱紧眉头,目光追随着早已不见踪影的跑车方向,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和一丝后怕,“她怎么能这么开车?不要命了吗?”

      洛南依被他拉着胳膊,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脱。她看着空荡荡、只剩下惨白灯光和冰冷水泥柱的出口,又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紧握的手机——屏幕上,那条编辑了一半、还没来得及发送的解释信息,以及一个多小时前黎炎炎发来的「我在地库等你」,此刻都像无声的嘲讽,刺得她眼睛生疼。

      再回想刚才在会议室门口,黎炎炎看到她时那个瞬间亮起、却又在她开口的刹那骤然冷却、最终化为决绝转身的眼神……

      一股混杂着巨大委屈、慌乱、心痛和百口莫辩的无力感,像深冬最冷的海水,瞬间将她从头到脚淹没,冻得她浑身发冷,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原来……有些裂痕的产生,只需要一个误会,和错过的那几秒钟解释时机。

      “郭总,谢谢你,我没事了。”洛南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声音却沙哑得厉害。她用力抽回自己的胳膊,后退一步,与郭商言拉开距离,动作有些僵硬,“刚才……麻烦你了。我朋友可能有点急事,我先联系她。”

      郭商言看着她明显苍白却强撑镇定的脸,以及那双平日里冷静自持、此刻却蒙上了一层脆弱水光的眼眸,心头掠过一丝异样。但他很快收敛情绪,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没关系,你没事就好。需要我帮忙联系或者送你吗?今晚天气不好。”

      “不用了,谢谢。”洛南依几乎是立刻拒绝,语气有些急,带着不容商榷的疏离。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只想立刻联系上黎炎炎。

      郭商言没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好,那你注意安全。明天上午我去接你,一起去看洛老师。”

      洛南依此刻心神大乱,根本没听清他后面说了什么,只是胡乱地点了下头,便转身走到一旁相对安静的角落。她背对着郭商言,手指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拨打黎炎炎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冰冷而规律的忙音,最后转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无人接听。

      她想起昨晚星光下,黎炎炎握着她的手,说「以后,我再也舍不得让你等」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盛满温柔和笃定的眼睛。

      可现在,等不到回应的人,变成了她。

      眼眶里蓄积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汹涌而下,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慌忙抬手去擦,却越擦越多。冰凉的雨丝被地库入口的风卷进来,打在她裸露的手腕和脖颈上,激起一阵寒颤,却比不上心底蔓延开来的冰冷和恐慌。

      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快点结束工作,不想让父亲久等,顺手把电话递给了相对熟悉且父亲也认识的郭商言……她明明看到信息了,明明打算立刻下去找她的……

      委屈、不解、还有对黎炎炎那样决绝离去和飙车行为的担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压垮。

      **城市的另一端,黎炎炎曾经的舞台剧排练工厂,如今是苏澈和朋友们的秘密聚点。**

      工业风的空旷厂房里,音乐震耳欲聋,彩色灯光旋转切割着昏暗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酒精、烟草和年轻人荷尔蒙混杂的气息。

      黎炎炎将车粗暴地停在厂房外,推门进去时,带进一股室外的寒气。

      “哟!黎大忙人终于舍得现身了?”一个朋友吹了声口哨,调侃道,“我们还以为你彻底从良,投身伟大的广告事业了呢!”

      苏澈端着酒杯走过来,看到黎炎炎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看向她身后:“欸?你不是说今晚要去看那个什么……民谣演唱会吗?怎么跑这儿来了?还这副表情,跟谁欠你八百万似的。”

      黎炎炎没理他,径直走到吧台边,拿起一瓶开封的威士忌,也不用杯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丝毫无法平息胸口那团熊熊燃烧的、混杂着怒火、失望和被背叛感的烈焰。

      “演唱会?”她放下酒瓶,扯出一个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声音沙哑,“不想去了。”

      苏澈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说嘛!那种矫情吧啦的调调,怎么可能是你的菜!来来来,还是咱们这儿自在,酒管够,音乐够嗨!”他显然没察觉到黎炎炎平静表象下近乎崩溃的情绪。

      欧阳晴刚从舞池里晃回来,脸颊泛红,看到黎炎炎,立刻凑过来,揽住她的脖子,带着微醺的兴奋:“炎炎!你可来了!我跟你说,刚才有个小妹妹……”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近距离对上了黎炎炎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睛。她酒醒了一半,松开手,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南依呢?你们不是一起吗?”

      “南依?”黎炎炎嗤笑一声,又灌了一口酒,眼神飘向远处晃动的光影,语气轻飘得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啊……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有更重要的人要陪。演唱会?人家可能……压根就没当回事吧。”

      欧阳晴皱起眉:“你说什么呢?南依不是那种人。你们是不是又闹别扭了?你把人家一个人扔哪儿了?今晚降温,还下着雨呢!”

      “我扔她?”黎炎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转回头盯着欧阳晴,眼底却是一片荒芜的冷,“欧阳晴,你搞清楚。是她让我等,等了一个多小时,音讯全无。然后让我看到她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讥讽和痛楚,“她好得很,用不着你操心。”

      欧阳晴被她话里的尖锐和绝望刺得心头一紧,还想再问,黎炎炎却已经不再看她,转身又拿起了酒瓶。

      接下来的时间,黎炎炎仿佛跟那瓶威士忌有仇,一杯接一杯,沉默而迅猛地往胃里灌。周围的人起初还试图拉她一起玩,但都被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和眼中骇人的空洞给劝退了。连最聒噪的苏澈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敛起了玩笑的神色,只是默默陪在旁边,偶尔给她递根烟。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麻痹了神经,却让心底那个被反复撕扯的伤口更加清晰。她眼前晃动的,不再是厂房里迷幻的灯光,而是洛南依和郭商言在会议室里并肩而坐、相视而笑的画面;是郭商言拿着洛南依手机,自然熟稔通话的样子;是地库里,洛南依走向郭商言车边的身影……

      还有那幅油画,那个盆景,那句「疏影暗香林间路,风雨息处燕影斜」……所有的甜蜜和期待,此刻都变成了淬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

      她甚至想起了席芷炎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和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洛南依利用完你就踹开了,游戏而已,别认真!」

      难道……那些心动、那些默契、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和拥抱……真的只是一场她自作多情的游戏?

      “呵……”她低笑出声,笑声干涩而苍凉。眼眶发热,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想要涌出来,却被她死死压了回去。她黎炎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笑,这么……不堪一击了?

      **地库里,洛南依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遍电话。** 手指冻得有些僵硬,心脏在一次次无人接听的忙音中,一点点沉入更深的冰窟。

      她不能这样干等下去。必须找到她,解释清楚。

      她想起欧阳晴。对,欧阳晴和黎炎炎关系最好,她们今晚好像有聚会。

      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给欧阳晴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喧闹。

      “喂?南依?”欧阳晴的声音传来,压得很低,似乎走到了相对安静的地方。

      “欧阳,”洛南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哽咽得厉害,她用力清了清嗓子,却更显狼狈,“炎炎……她跟你在一起吗?”

      “在,她在这儿呢。”欧阳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和无奈,“你们俩到底怎么了?她一来就猛灌酒,状态很不对,我问她什么她都不说,就说你……说你有别人陪了。”

      洛南依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她呼吸一窒。“不是那样的……欧阳,是误会。她在哪儿?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找她。”

      “她在我们常聚的工厂这边,地址我发你微信。不过南依,”欧阳晴犹豫了一下,“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喝得也有点多,你过来……能行吗?要不要等明天……”

      “我现在就过去。”洛南依斩钉截铁地打断她,“我必须马上见到她。”

      挂了电话,她立刻冲出地库,来到路边。夜雨已经转为细密的雨夹雪,寒风刺骨。她站在凄风冷雨里,拼命挥手拦车。可这个时间,这个天气,路过的出租车要么载着客,要么根本不理睬她单薄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又尝试拨了几次黎炎炎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给欧阳晴发信息询问,也没有立刻回复。焦虑和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紧了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等不下去了,决定往前走走,去更开阔的路口试试。心慌意乱之下,加上地滑,她一个踉跄,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手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掌心擦过粗糙的地面,立刻渗出血珠。冰冷的雨水混着雪粒打在身上,湿透了外套,寒意瞬间侵入骨髓。

      她咬着牙,忍着痛楚和浑身的冰冷,狼狈地爬起来,顾不上查看伤口,继续固执地站在风雨中,伸着手,望着车流的方向,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脆弱和执着。

      **工厂里,黎炎炎已经喝得半醉。**

      酒精模糊了视线,却让某些记忆和情绪更加汹涌。她晃晃悠悠地走到厂房角落那架老旧的钢琴边,坐下,掀开琴盖。手指落在冰冷的琴键上,几乎是本能地,流淌出那首《Moon River》的旋律。

      她弹得很慢,很沉,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心里艰难地抠出来,带着沉重的叹息和无尽的怅惘。她开口唱,声音比平时更加低哑,烟嗓的颗粒感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月亮河,宽不过一里)
      “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终有一天我会优雅地渡过你)
      “Oh, dream maker, you heart breaker...”(哦,织梦者,你让人心碎)
      “Wherever you're goin', I'm goin' your way...”(无论你去向何方,我将追随着你)

      唱到那句“Wherever you're goin', I'm goin' your way”时,她的声音几不可察地哽咽了一下,手指也重重地按下一个错音。她停了下来,额头抵在冰凉的琴键上,肩膀微微耸动。

      这句歌词,曾是她最隐秘的告白和承诺。可现在听起来,却像一场彻头彻尾的自嘲。

      「无论你去向何方,我都愿意追随你。」
      可如果……你的方向里,根本没有我呢?

      巨大的悲伤和自厌像潮水般将她吞没。她保持那个姿势,很久没有动。

      欧阳晴打完电话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心里难受得要命,既心疼黎炎炎,又担心冒雨赶来的洛南依。她走到黎炎炎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炎炎,南依打电话来了,她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你们好好谈谈,别这样……”

      黎炎炎身体一僵,却没有抬头。

      就在这时,厂房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股室外的风雪寒气。

      洛南依出现在门口。

      她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颈侧,外套和裤子上沾着污渍,手肘处隐约能看到擦伤。她站在那里,微微喘息,目光急切地在昏暗嘈杂的厂房里搜寻,然后,瞬间锁定了钢琴边那个熟悉的、却显得异常孤寂落寞的背影。

      她一眼就看到了黎炎炎,也看到了黎炎炎身边,那个正俯身关切地对她说着什么、长相清秀的陌生女孩。女孩的手,似乎还搭在黎炎炎的背上。

      而黎炎炎,正弹着那首属于她们的歌。

      那一瞬间,一路上的寒冷、疼痛、焦虑、委屈,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却又被眼前这一幕狠狠堵了回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一步步走过去,脚步有些虚浮,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苏澈最先发现了她,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皱起,眼神变得不善。他挡在了洛南依面前,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排斥和冷硬:“你来干什么?”

      洛南依像是没听到他的话,目光越过他,直直看向黎炎炎。

      苏澈见她不语,更是火大,他本就为黎炎炎今晚的状态心疼不已,认定了是眼前这个女人造成的:“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黎炎炎现在不想见你。这里没人欢迎你,你以后最好也离她远点。”他顿了顿,语气更冷,带着警告,“我一般不跟女人计较,但你,例外。”

      刚停好车进来的欧阳晴正好听到这句,立刻冲过来,用力推了苏澈一把,又气又急:“苏澈!你发什么神经!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苏澈被推得趔趄一下,站稳后,脸色更沉,他指着洛南依,对欧阳晴说:“我发神经?你看看黎炎炎现在成什么样了!因为这个女人!我告诉你,我苏澈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谁让黎炎炎不好过,我绝不会让她好过!”

      “你简直不可理喻!”欧阳晴气得跺脚,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身想去拉洛南依。

      而这时,钢琴声早已停止。

      被争吵声惊动的黎炎炎,终于缓缓抬起了头。她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酒精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站在光影交界处、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依旧挺直背脊的身影。

      洛南依。

      她来了。

      黎炎炎扶着钢琴站起来,脚步有些踉跄。她推开身边那个想要扶她的女孩,一步一步,朝着洛南依走过去。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两人之间,隔着弥漫的烟酒气、震耳的音乐残响、以及刚刚激烈争吵留下的冰冷余韵。

      黎炎炎看着洛南依苍白的脸、湿漉的头发、以及手肘处刺目的擦伤,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尖锐的疼。但随即,更汹涌的怒火和失望席卷而上,淹没了那丝微弱的心疼。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带着醉意和讥诮的笑容,声音因酒精和情绪而沙哑低沉:

      “这不是日理万机、应酬不断的洛大总监吗?怎么,忙完了?有空屈尊降贵,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了?”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砸在洛南依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洛南依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看着黎炎炎通红的眼睛、讥诮的表情,听着她冰冷刻薄的话语,一路强撑的镇定和勇气,在这一刻几乎溃不成军。委屈和痛楚排山倒海般涌来,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防。

      她迎上黎炎炎的目光,那双总是清澈冷静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水光,声音带着破碎的颤抖,却一字一句,清晰地反问:

      “黎炎炎,你不是说过……不会再让我等了吗?”

      她顿了顿,巨大的悲伤和失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声音哽咽,
      “可是……你人呢?”

      这句话,像最后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黎炎炎心中那座名为“愤怒”和“失望”的火山。

      所有的忍耐、醋意、不安、以及看到洛南依走向郭商言车边时那灭顶的背叛感,轰然爆发。

      “我等来的是什么?”黎炎炎猛地提高声音,近乎低吼,眼眶瞬间逼红,手指指向虚空,仿佛那里站着无形的敌人,“是你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是你把手机交给别人,是你让他碰你的手机,是你在明明约了我的晚上,却跟别人在一起!是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地库等了一个多小时,等来的却是你跟别人走!”

      她往前逼近一步,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洛南依,声音因激动而撕裂:
      “洛南依!你告诉我!我等来的,到底是什么?!是你和郭商言的旧情复燃,还是我黎炎炎从头到尾,就是个自以为是、可笑至极的备胎?!”

      “黎炎炎!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欧阳晴再也听不下去,冲上来用力摇晃黎炎炎的肩膀,试图让她清醒,“你清醒一点!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混账话!”

      洛南依站在原地,仿佛被黎炎炎那句“你和别的男人的调情”和“旧情复燃”彻底击穿了。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微微颤抖,看着眼前这个被怒火和酒精支配、口不择言的黎炎炎,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指控,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原来,在她心里,自己是这样的。

      原来,那些她以为心照不宣的信任和默契,如此不堪一击。

      所有的解释、所有的委屈、所有想要扑进她怀里痛哭的冲动,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而可笑。

      心,像是被彻底掏空了,只剩下一个呼呼漏着冷风的大洞,又冷又痛,麻木到让她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黎炎炎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难以置信的受伤,有深切的失望,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

      然后,她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决然地转身,挺直背脊,一步一步,走向门口。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单薄得仿佛随时会倒下,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冰冷的尊严。

      “南依!”欧阳晴急得大喊,想要去追。

      “让她走。”黎炎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冰冷,疲惫,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颓然,“欧阳,别追了。”

      欧阳晴回头,狠狠瞪了黎炎炎一眼,气得眼圈都红了:“黎炎炎!你会后悔的!”说完,再也顾不上其他,抓起自己的包,匆匆追了出去。

      厂房里,音乐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和弥漫不散的酒气。

      黎炎炎站在原地,看着洛南依消失的门口,看着欧阳晴追出去的背影,刚才爆发时那股支撑着她的熊熊怒火,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冰冷。

      她缓缓蹲下身,双手抱住头,将脸深深埋进臂弯。

      肩膀无声地耸动起来。

      偌大的厂房里,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啜泣声,和窗外愈发凄厉的风雪呜咽。

      一夜寒凉,隔阂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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