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校草的双向暗恋》芊昔

2、全网都在等他翻墙

　　我站在西区那条小路的中央，鞋底已经陷进泥里。昨夜的雨把地面泡得又软又滑，踩一脚就留下个印，像谁在无声地记下我的犹豫。

　　天快黑了。\
　　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昏黄的光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倒映出灰蓝的天空和几缕没散尽的云。空气里有股青草混着腐叶的味道，湿漉漉的，钻进鼻子里，让我想起小时候暴雨过后，小区花园里的气息。

　　我来早了。\
　　五点四十才到，现在才五点刚过。可我在宿舍坐不住，来回走了三趟，最后还是抓起包冲了出来。帆布包带被我捏得发皱，手指一遍遍摩挲着边缘，像是在确认它还在。

　　我对自己说：等他来了，第一句话就是——\
　　“你傻不傻？”

　　我要说得大声，说得狠一点。\
　　不能让他觉得我感动了，不能让他觉得我心软了。我是林知夏，不是他日记本里那个写“安哥哥今天穿白衬衫”的小女孩。我不该站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等一个人翻墙来接我放学。

　　可话在心里练了一遍又一遍，声音却越来越小。\
　　到最后，只剩一句轻得听不见的：“……可你要真来了，我可能不会跑。”

　　我咬住下唇。\
　　这句话不该说出口的。可它就在这儿，十年都没咽下去，现在堵在喉咙口，像块温热的石头。

　　围墙就在眼前。\
　　斑驳的铁艺栅栏爬满锈迹，顶端尖刺上挂着个破塑料袋，风一吹就晃，哗啦啦响，像谁在远处拍手。昨天那张热搜图就是从这儿拍的，角度一模一样。我盯着那根横杆，脑子里闪过他抬腿翻上去的画面——黑色风衣下摆扬起，一只手搭上墙头，动作生涩却坚决。

　　有人来了。\
　　脚步声从后巷传来，三三两两，压低了声音。

　　“真的假的？校草真要翻墙？”\
　　“楼上B栋的人说亲眼看见的，昨天两人抱在一起。”\
　　“别扯了，林知夏那种人怎么可能？”\
　　“你懂什么？人家可是写了十年日记，全被程予安看了。”

　　我肩膀一僵。\
　　他们认出我了。我感觉得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有人掏出手机，屏幕亮起，镜头对准我。我低头，想往灌木丛边退，脚动了一下，又停住。

　　不能躲。\
　　我对自己说。\
　　你说了不会跑的。

　　直播弹幕飘过一条语音提醒：“#校草翻墙接女生放学# 实时直播开启！各位蹲住！”\
　　另一人小声笑：“这要是真的，我粉他十年。”

　　我攥紧包带。\
　　十年。\
　　这个词怎么哪儿都是？\
　　我写了十年日记，他看了十年评论，现在全校都在等一个十年的结局。

　　五点十九分。\
　　墙头动了。

　　先是只手。\
　　骨节分明，指节带着薄茧，轻轻搭上铁栏。我认得那双手。小时候他在少年宫弹琴，我就坐在台下第一排，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跳动，心跳比节拍器还快。

　　接着是肩线。\
　　黑色风衣下摆扫过墙砖，沾了泥点。他翻身而上，动作利落，却能看出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膝盖卡了一下，身形微晃，但他很快稳住，坐在墙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没动。\
　　心跳像是被按了暂停，又猛地撞回来，一声声砸在耳膜上。

　　他看着我。\
　　眉眼沉静，和从前一样冷，可眼神不一样了。不再是路过时的漠然，也不是B栋走廊里那种压抑的克制。这一次，他是奔我来的。

　　我想说话。\
　　我想喊他名字，想问他疼不疼，想骂他疯了。\
　　可我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

　　闪光灯突然炸起。\
　　咔嚓、咔嚓、咔嚓——\
　　连环响起，像雷暴劈进夜里。人群骚动，镜头齐刷刷对准墙头。我本能一颤，往后退了半步，脚跟踩进水洼，泥水溅上裤脚。

　　我想逃。\
　　可就在我后退的瞬间，他动了。

　　双腿一荡，整个人从近两米高的墙头跃下。\
　　落地时膝盖狠狠擦过碎石地，发出一声闷响。他身子晃了晃，单膝跪了一下，才站稳。风衣下摆沾了泥，右腿外侧蹭破一道口子，隐约渗出血丝。

　　他没喊痛。\
　　甚至没低头看一眼。\
　　而是立刻抬头，在人群中精准地找到我。

　　大步走来。\
　　皮鞋踩在湿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围观的人下意识让开一条缝，没人敢拦他。他径直走到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雨水和一点血腥气。

　　他伸出手。\
　　一把抓住我冰凉的手腕。

　　触感滚烫。\
　　像一道电流窜遍全身。我猛地一颤，想抽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他的掌心有汗，指尖微微发抖，可力道坚决，不容挣脱。

　　他俯身靠近，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我能听见：\
　　“你说过，我来了你就不跑。”

　　我睁大眼。\
　　呼吸停了。\
　　十年前那个跟在他身后叫“安哥哥”的小女孩，此刻终于被他亲手拽回现实。

　　我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可眼泪先一步涌上来，视线模糊。

　　他没松手。\
　　反而当着所有镜头，将我的手牢牢牵起，十指紧扣。\
　　然后抬起头，声音清晰坚定：\
　　“我说过，要来认领我的十年。”

　　人群瞬间炸了。\
　　“卧槽！！他认了！！”\
　　“双向！！绝对是双向！！”\
　　“快截图！热搜要爆了！！”

　　直播弹幕疯狂刷新：\
　　“#程予安翻墙成功# 瞬间冲上校园榜第一！！”\
　　“姐妹们哭死，这才是青春！！”\
　　“林知夏抬头看看，他为你翻了整整一面墙！！”

　　我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可手被他紧紧握着，烫得我心口发疼。我想挣，可手指却不听使唤，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

　　他察觉到了。\
　　嘴角微微扬起，极轻，却让我心口一紧。

　　“日记……”我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留着。”

　　他顿住。\
　　低头看我，眼神动了动。

　　“好。”他声音哑了，“一篇一篇，我亲手读完。”

　　我们开始往前走。\
　　没有回头，没有解释。他牵着我，穿过人群缝隙，一步步走向路灯尽头。身后议论声、拍照声、尖叫声响成一片，可那些都远了。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他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踩在湿滑的路上。\
　　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终于拼好的拼图。

　　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没掏出来看。\
　　他知道我不会放。\
　　他一直都知道。

　　走到巷口，他忽然停下。\
　　我没问为什么。\
　　他也没说。\
　　只是侧头看我一眼，眼神沉静，却带着点笑意。

　　我抬头看他。\
　　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道小时候摔伤留下的浅疤。我记得那天，他为我追回被风吹走的作业本，从台阶上滚下来，我哭着给他擦药，他笑着说没事。

　　现在他站在我面前，膝盖擦伤，风衣破损，却比任何时候都像活着。

　　我忽然想，这十年我写的每一个字，是不是都在等这一刻？\
　　等他翻墙而来，等他抓住我的手，等他告诉我——\
　　我不是一个人。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我没忍住，掏出来看了一眼。

　　锁屏弹出一条新消息：\
　　【私信来自：夏眠】\
　　“恭喜，终于不是一个人暗恋了。”

　　我手指一僵。\
　　——那是我自己的笔名。\
　　我从没用它给别人发过私信。\
　　我甚至没告诉过任何人，“夏眠”是我。

　　我猛地抬头。\
　　前方程予安步伐未停，嘴角却微微扬起，似有若无。

　　\[未完待续\]手机还握在手里，屏幕亮着那条私信，像块烧红的铁。

　　风忽然停了。\
　　挂铁栏上的塑料袋垂下来，不动了。\
　　四周的声音也像被掐住喉咙，稀薄得只剩远处教学楼某间教室关门的“咔”一声。

　　我盯着他微扬的嘴角。\
　　不是错觉。\
　　他刚才笑了——不是对着人群，不是对着镜头，是那种只有我知道的、压在呼吸里的笑，像小时候他藏起我弄丢的橡皮，在放学路上突然塞进我掌心。

　　可现在有几百双眼睛盯着我们。\
　　直播还在继续。\
　　弹幕飘过一条：“#程予安牵手后走路姿势变了# 上热搜了！！”\
　　另一条刷得飞快：“姐妹们快看回放！他落地时膝盖擦地那一秒，手一直往林知夏方向伸！！”

　　我没动。\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指尖发麻。\
　　“夏眠”是我三年前注册的匿名书评号，只在校园文学论坛写些零散文稿，从没关联实名，连头像都是随机生成的星轨图。全校不超过五个人知道这个账号存在，更没人知道它属于我。

　　可他刚才那个笑——\
　　他知道。\
　　他早就知道。

　　脚底的泥已经干了一层硬壳，踩下去会裂开细纹。我站在原地，像被钉进地面的一根桩。而他牵着我的手，往前走了七步，八步，巷口的路灯照到他侧脸，轮廓清晰得像刀刻。

　　然后他停了。\
　　没松手，也没回头。只是脚步一收，整个人静下来，仿佛在等什么。

　　我也停下。\
　　心跳撞着肋骨，一下比一下重。

　　三秒。\
　　五秒。\
　　十秒。

　　他终于侧头，目光落在我脸上，很轻，却像擦过一道火苗。\
　　“怕了？”

　　声音不高，也不低。刚好够我听见，也刚好让旁边举着手机的人录进去。\
　　我不是没听出他话里的试探——不是问我怕不怕人群，不是问怕不怕舆论，是问：**你还敢不敢信这件事是真的？**

　　我喉头一紧。\
　　想摇头，却发现脖子僵得动不了。\
　　最后只是抿了抿嘴，把那句卡在胸口的话挤出来：“……不是说好五点二十吗。”

　　他顿了一下。\
　　眼底那点笑意忽然深了。\
　　“我提前到的。”

　　“那你……”我咬了下唇，“在墙那边站多久？”

　　“够听完你昨天发的那篇文。”\
　　他嗓音沉了半度，“《十七岁的门没锁》，你写的最后一句是：‘如果那时有人推门进来，我会把十年都交出去。’”

　　我呼吸一滞。\
　　那篇文章我凌晨两点发的，没挂名，没标签，只投进了论坛最冷门的“旧时光”分区。\
　　阅读量显示：17。\
　　其中一个是系统自动计数。

　　可他说他听完了。\
　　不是看，是“听”——那个号会自动生成语音朗读。

　　他还记得每一个字。

　　我猛地抬头，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可没有。\
　　他看着我，眼神认真得近乎锋利，像要把这十年里所有错过的时间一刀刀剜回来。

　　“所以？”我声音有点抖，“你就决定翻墙？”

　　“不是决定。”他纠正我，“是必须。”

　　两个字落下，巷子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几个穿运动服的学生拎着相机冲过来，边跑边喊：“程予安！学生会要你马上去办公室！校领导盯上了！！”

　　他没松手。\
　　甚至没回头。\
　　只是把我的手攥得更紧了些，指腹在我掌心轻轻蹭了一下——像是安抚，又像是确认。

　　“走不走？”他问我。

　　风又起来了。\
　　吹得围墙上的塑料袋哗啦作响，像鼓掌。\
　　我低头看了看我们交扣的手，他的袖口沾着泥，我的指节泛白。\
　　可掌心是热的。\
　　烫得我眼眶发酸。

　　我没说话。\
　　只是反手握了回去，用力到指骨都在响。

　　他笑了。\
　　这次没压着。\
　　是真真正正地，笑了。

　　两人转身，迎着那群记者模样的学生走过去。\
　　他走在外侧，肩线微微朝我这边倾斜，像一堵墙。\
　　有人冲上来拍照，闪光灯刺眼，他抬手一挡，将我护在阴影里。\
　　“别拍她。”\
　　三个字，平静，却不容置疑。

　　“可这是新闻！”那人不甘心，“全校都在传你们的事！”

　　“那就传。”他脚步没停，“但她不归你们拍。”

　　人群让开一条路。\
　　我们穿过走廊般的缝隙，走向校门方向。\
　　身后议论炸成一片：“卧槽他刚才是不是发火了？”、“程予安从来不对人凶的！”、“林知夏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我低着头，听着那些话，手指却悄悄勾了勾他的小指。\
　　他察觉了，没躲，反而拇指在我手背上轻轻划了个圈。

　　走到校门口斑马线，红灯亮着。\
　　车流穿梭，雨后的空气混着沥青味。\
　　我们并排站着，谁都没说话。

　　绿灯亮起。\
　　他先迈步。\
　　我跟着。

　　刚走到路中央，手机又震了一下。\
　　我没掏。\
　　他已经知道了。\
　　这种事，他总比我先明白。

　　可这一次，他忽然停下，转身面对我。\
　　车灯从背后扫过，照亮他眼底的光。\
　　他伸手，轻轻拂开我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极轻，像怕碰碎什么。

　　然后他说：“明天，还来等我吗？”

　　我一怔。\
　　不是问“明天见”，不是说“晚自习一起走”。\
　　是“来等我”。\
　　像在问，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让你站在那里，等我穿过人群，走向你。

　　车流声、喇叭声、远处操场的哨音，全都模糊了。\
　　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和他呼吸的节奏。

　　红灯再次亮起。\
　　我们被隔在路中间的安全岛，四周车流环绕，像孤岛。

　　我仰头看他，终于开口：“……你要再来。”

　　他眼睛亮了。\
　　不是闪，是亮，像有束光从深处点燃。\
　　“嗯。”他应得极快，“每天都来。”

　　“摔疼了也不能停。”\
　　“不会停。”\
　　“被人拍到也不能躲。”\
　　“不躲。”\
　　“就算……”我顿了顿，声音轻下去，“以后没人信你，你也得来。”

　　他低头，额头轻轻抵住我的。\
　　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
　　“林知夏。”他叫我的名字，像念一句誓言，“我翻的不是墙。\
　　是十年。\
　　少一天，都不算数。”

　　绿灯亮了。\
　　这一次，我们没动。\
　　直到下一波红灯亮起，车流再起。
　　安全岛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和一条还没走完的斑马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