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我甩了的前男友变成甲方后》不当文盲

4、第4章

　　常与青心里再尴尬，也绝不愿意在多年未见的前男友面前展露分毫，更何况，这位前男友今天早上才刚把她的方案痛批得体无完肤。

　　于是，她迅速调整表情，扯出一个没什么所谓的笑容，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哦，我忘了，猫刚刚自己回去了。”她顿了顿，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为自己的诡异行为找个合理的解释，“我其实是……”

　　周舟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又有点看穿一切的玩味，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耐心十足地等着她的下文。

　　常与青的目光慌乱地扫过他门口那个孤零零的垃圾袋，灵光一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其实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丢垃圾？我正好要下楼，可以顺便帮你带下去。”

　　周舟闻言，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目光在她强装镇定的脸上流转片刻，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嗯？”他尾音拖长，带着点戏谑，“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倒是开始……日行一善了。”

　　常与青被他这话噎了一下，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道：“你才搬过来吧？远亲不如近邻，邻里之间，互帮互助，相亲相爱……是应该的。”

　　话一出口，常与青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跟前男友说什么相亲相爱。

　　果不其然，周舟看她的眼神更古怪了，那眼神仿佛在说：没想到你对我，居然是这种想法。

　　**

　　常与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结束那场对话，又是怎么拧开自家门锁、近乎逃也似地闪进屋子里的。

　　只记得周舟最后那个意味深长、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还有自己那句蠢到家的“相亲相爱”在空气中尴尬回响的余韵。

　　此刻，她已经洗完了澡，湿漉漉的头发用干发巾裹着，陷在柔软的床铺里。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床头灯，光线昏沉，却照不亮她心头的郁闷。

　　白天会议室里针锋相对的冷语，陈卫东暗含敲打的叹息，楼道里那只惊鸿一瞥的手，以及最后自己蹲在人家门口胡言乱语的场景……像一帧帧慢镜头，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她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上，挡住了眼睛。

　　人怎么能，
　　在一天之内，
　　丢脸丢到这种地步。

　　事业上被前任当着全公司面否定得体无完肤，生活里又在同一个人面前上演如此拙劣又诡异的戏码。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许立进去前给她下了什么降头，专门招这种百年不遇的尴尬场面。

　　寂静中，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偏过头。

　　馒头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卧室，正趴在地毯上，揣着两只前爪，胖乎乎的身体团成一个标准的橘色毛球。它半眯着眼睛，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地面，神情是猫科动物特有的、置身事外的慵懒与满足。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那番举动，给它的铲屎官带来了何等惨烈的心灵创伤。

　　常与青盯着它看了几秒，看着它那圆滚滚的身躯。半晌，她幽幽地叹出一口浊气，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真想把你挂转转上，九块九包邮回收掉。”

　　馒头仿佛听懂了，耳朵尖动了动，掀开眼皮，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愧疚，没有歉意，只有一种“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理直气壮。

　　然后，它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了爪子里，彻底不理她了。

　　常与青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起身去吹头发。嗡嗡的机械声响很快填满了静谧的房间，温热的气流拂过发丝，也稍稍吹散了心头那团理不清的烦闷。

　　一个小时前，另外一边。

　　几乎在常与青关上自家房门的同时，周舟也回到了屋内。

　　他没开大灯，只开了玄关一盏感应夜灯，暖白的光晕浅浅铺开。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气息，混合着洗发水或者沐浴露的淡香，和他记忆中她常用的味道有些微不同，但底子里那点清冽感还在。

　　手机屏幕在昏暗里亮起，是魏宁发来的消息。

　　【魏宁】：房子怎么样？还习惯吗？我精挑细选的。

　　周舟走到客厅沙发坐下，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

　　【周舟】：还不错。

　　他顿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笑意，又补充了一句。

　　【周舟】：让人很有惊喜感。

　　【魏宁】：惊喜感？你这形容……我怎么有点摸不着头脑。是装修风格太超前了？

　　【周舟】：不是。

　　【魏宁】：那是地理位置？环境安静？物业靠谱？

　　周舟没直接回答魏宁的猜测。他想起刚才门外，某人蹲在那里，从强作镇定到语无伦次的模样。

　　确实……挺惊喜的。

　　他靠在沙发背上，姿态松弛，继续打字。

　　【魏宁】：对了，其实还有另外一套备选，离你们公司更近一点，视野也好。只不过那套……

　　消息没打完，周舟的回复已经先一步弹了出来。

　　【周舟】：没事，这套很好。

　　他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想起那句“邻里之间，互帮互助”，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周舟】：邻居挺友善的。

　　这次，轮到屏幕那头的魏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大概是在消化“友善”这个和周舟平日里气质并不太搭调的词汇，以及他竟然这么快就关注到邻居这个事实。

　　过了一会儿，消息才再度跳出来。

　　【魏宁】：行啊你，动作够快的，这就跟邻居打上招呼了？男的女的？

　　周舟看着最后那个问句，眼神深了些许。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简单地回了两句。

　　【周舟】：嗯。
　　【周舟】：先睡了。

　　他放下手机，目光投向紧闭的入户门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板材，看到对面那扇门后的情景。

　　安静的房间内，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的微弱送风声。他脸上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渐渐敛去，恢复了平日里的沉静。

　　惊喜么？
　　或许吧。

　　但更多的是一种，
　　命运齿轮再次咬合的微妙预感。

　　隔日是周六。

　　常与青临近中午才从床上爬起来，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阳光明晃晃的，宣告着时间不早。昨晚那些尴尬的回忆，经过一夜睡眠的稀释，虽然还梗在那里，但总算不至于让她立刻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和谢玲约的饭在晚上，白天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

　　她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眼。里面除了几瓶饮料、几个鸡蛋，以及几盒快过期的酸奶，堪称家徒四壁。她爸妈在她人生的前十八年，可谓殚精竭虑，试图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朴素真理和一身厨艺传授给她，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常与青不负二老厚望，经过多年实践，终于精进了煮泡面这门手艺，并能在面里卧个溏心蛋，算是对父母殷切期望的一点交代。

　　她果断放弃了自己动手的念头，拿起手机，熟练地点开外卖软件。等待送餐的间隙，她去浴室洗漱。冰凉的水扑在脸上，让人清醒不少。

　　外卖很快送到，是份简单的叉烧饭。她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一边划开手机，点开了创意小组的微信群。

　　虽说是周末，但干这一行哪有什么真正的休息日，甲方需要你就得随叫随到。周一就要入驻零点，这事儿得提前通知，看看团队反应。

　　【常与青】：@全体成员各位，周一有安排。陈总那边协调好了，我们组下周开始，暂时入驻零点科技办公，便于更深入地了解甲方的产品和企业文化。收到回复。

　　消息发出去，群里安静了几秒。大概都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然后，消息开始接二连三地跳出来。

　　【夏雨】：收到。

　　【徐子淇】：……收到。需要自带设备吗？

　　【莫慧兰】：零点……听说他们食堂不错？

　　【高敏敏】：常总，咱们要去多久啊？

　　常与青看着屏幕，嘴里嚼着叉烧，手指飞快打字。

　　【常与青】：时间待定，看项目进度。设备不用带，零点那边会提供。大家加油，这次合作对我们乐言来说特别重要。

　　她刚发出去，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零点负责此次项目对接的助理发来的私信，动作快得惊人。

　　【零点助理-林薇】：常总监您好，周总交代了，已经为乐言的团队腾出了临时的办公区域，位于研发B区3楼，相对安静，也方便大家随时去产品展示厅和测试区观摩。周一早上九点，我在前台等您。具体位置和门禁权限稍后发您邮箱。

　　常与青盯着“周总交代了”这几个字，叉烧饭的味道似乎淡了一点。

　　这人动作倒真是快，生怕她反悔似的。

　　她回复了一句“好的，谢谢，周一见”，然后放下手机，把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

　　味道有点食不知味。

　　她瞥了一眼又蹭过来的馒头，正试图用脑袋拱她的外卖袋子。

　　“看什么看，”她用脚尖轻轻拨开它，“你倒是无忧无虑。知不知道你妈马上就要去龙潭虎穴上班了？”

　　馒头“喵”了一声，不知是同情还是催促她快点把袋子给它检查。常与青叹了口气，把外卖袋子收拾好。

　　下午的光线懒洋洋地洒进客厅。

　　常与青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的平板电脑亮着，正是那版被周舟当众“处刑”的提案PPT。她手指滑动，一页页翻过那些精心设计过的视觉和文案。

　　越看，心里那点不服气的小火苗又隐隐窜了起来。

　　平心而论，这份方案框架清晰，视觉冲击力足够，情感渲染点也抓得准，放在其他甲方那里，至少能拿到个“颇具潜力，细节待打磨”的评价。怎么到周舟眼里，就成了流水线作业、敷衍了事？

　　好吧，她承认，也许对零点这种技术驱动的公司而言，那些华丽的辞藻和宏大的概念确实有点“隔靴搔痒”。技术参数融合得不够深入，产品独特性的挖掘也流于表面……这些硬伤，她冷静下来后也看得分明。

　　甲方挑剔是天经地义，尤其当这位甲方还是个技术出身、逻辑至上的前男友时，挑剔程度自动乘以十。

　　她当然会好好重塑方案，这是她的专业，也是她保住总监职位的唯一途径。

　　她只是隐隐希望，某个人不要在她呕心沥血拿出新东西后，轻飘飘来一句：

　　“我觉得还是第一版更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