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坐回同一张桌》悠悠然也

3、夜里亮起的消息提醒

　　加班的夜里一向很安静，尤其是周六。
　　办公室开了三盏灯，其他区域都黑着，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电脑屏幕亮得刺眼。

　　提案改到一半，她不自觉地停住。

　　明明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她还是会偶尔想起下午的事情。
　　不夸张，不心潮澎湃，就是一种像指尖沾了点糖，轻轻粘着，却甩不开。

　　她不是第一次遇见过去的人。
　　毕业这几年，偶遇过同学，和前同事一起吃过饭，也见过浅浅喜欢过的人再牵着别人的手。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人生不断往前走，留下来的人越来越少”的节奏。

　　可是沈峥不一样。

　　她以为自己已经把关于他的那部分放到一个很远很远的抽屉里，贴上“处理完毕”的标签，然后小心地锁好。

　　结果今天下午有人轻轻一碰，那个抽屉自己弹开了。

　　她靠在椅背上，重复回想他坐到自己对面那一瞬间的表情——
　　像是不敢太靠近，却又松了口气的样子。

　　那种眼神，她很久没见过。

　　她揉了揉太阳穴，把注意力强行拉回文档。
　　提案比下午顺了一点，可能是因为有了他圈过的地方，她下笔时不再那么犹豫。
　　不承认不行，他确实很会抓重点。

　　改到十一点半，她的肩已经僵得抬不起来。
　　她站起来去茶水间接了杯热水，靠着台面喝了几口。

　　这一刻，她才有空查看手机。

　　沈峥发来的消息安静躺在通知栏里，像等她很久了。

　　【沈峥】：算吧。也算提醒我自己。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心跳慢慢变得规律。

　　她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只是还没准备好评价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毕竟三年过去了，没有谁能保持原地不动。
　　喜欢不喜欢这种事，现在贸然下结论，只会让人更慌。

　　她把手机放在桌上，深呼吸一下，重新坐回位置。
　　想继续工作，可光标在屏幕上闪了几下，整段话还是写不出来。

　　她妥协地打开和沈峥的聊天框。

　　其实她不是一个喜欢主动开口的人。
　　很多时候，她宁愿等别人发消息，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在意”。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那个“在意”不再让她退缩。

　　她打了句话：

　　【林柠】：你到家了吗？

　　很普通的关心，却比“你在干嘛”更自然。

　　几乎没多久，手机亮了一下。

　　【沈峥】：到啦。刚洗完澡。你呢？还在写？

　　林柠愣住了一秒。

　　他回复得太快了。

　　快得像是一直在等她。

　　她盯着“刚洗完澡”那几个字，不知为何耳根有一点发烫。
　　她抬手轻轻扇了扇，假装自己只是太热。

　　她打字回：

　　【林柠】：再收个尾就走。明天不用上班，我不想拖着。

　　沈峥秒回。

　　【沈峥】：要下来喝点东西吗？我在你公司附近。

　　林柠的手指停住。

　　她抬头看了看办公室的玻璃门，外面黑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依稀看到楼下街灯投上来的亮影。

　　他怎么还在附近？

　　她心里浮起一点不真实的惊动。

　　她小心地问：

　　【林柠】：你怎么还没回家？

　　沈峥过了十几秒才回复，这次没有秒回。

　　【沈峥】：路上经过一家便利店，进去买水。结果看到你还没回消息，就走得慢了一点。

　　林柠没继续问。
　　因为她已经能看懂话里的意思。

　　不是因为她不回消息，他才慢一点走。
　　而是因为他想等。

　　她不敢细想等的理由是什么。
　　只是觉得胸口那一点微微发涨的情绪，让她坐不住了。

　　手机又亮。

　　【沈峥】：你忙完再说吧。我就在附近，不赶时间。

　　这句话太温和，也太克制。

　　他像是把选择权完全交给她，不推、不逼、不暗示，只是静静在旁边留着一个位置。

　　她突然意识到，今天下午他每一个动作都是这样。
　　没有越线，却一直在靠近。

　　她低头看着桌上的提案，突然觉得那些未完成的段落并不是阻碍，而是在提醒她——
　　有些事情现在不做决定，也没什么。

　　她关上电脑，把资料收进包里。
　　灯关掉的一瞬间，办公室恢复成一片安静的暗。

　　她走到门口，站在出口前犹豫了一下。

　　指尖贴在手机屏幕上，输入两个字：

　　【林柠】：你在哪？

　　发出去之后，她胸口明显跳了一下。

　　几乎同一瞬间，消息跳回：

　　【沈峥】：你楼下右边那家便利店门口。

　　她看着那行字，突然笑出一点轻得快听不见的声音。

　　她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到达的一声“叮”响，让她像被提醒什么似的整理了一下头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整理。
　　只是突然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疲惫。

　　电梯门打开，她走进去，对着镜面里的自己呼了口气。

　　不是紧张。
　　是……期待。

　　门闭上前，她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办公室。
　　那种平时不会在意的孤独，今晚忽然不再让她觉得那么沉重。

　　电梯下到一楼，她走出大门。
　　夜风凉了一点，带着雨后的味道。

　　她往右边看过去。

　　便利店亮着灯。
　　门口坐着一个人，肩背挺直，低头看着手机。

　　沈峥抬头的一瞬间，看见她。
　　那表情像是不意外，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站起来。

　　“忙完了？”

　　她点点头：“你等很久吗？”

　　“没有。”他回答得轻，“刚好。”

　　林柠心里却明白——
　　他不是刚好。
　　他是在等她。

　　可她没拆穿。
　　她只是走到他前面那一步，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自然地缩短。

　　沈峥问：“要喝点什么？我进去买。”

　　“你随便吧。”她说。

　　他点头走进店里。
　　她站在门口，看着便利店的暖光落在地上，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年很少有这样的心情——
　　期待一个人从店里走出来，期待他带着两杯温热的什么，期待这一刻不是结尾，而是开头。

　　几分钟后，沈峥出来了。
　　手里两杯热饮。

　　他把其中一杯递给她：“你下午喝咖啡，那现在换点热的。”

　　她接过去时指尖碰到他的，微微烫，却不是饮料烫。

　　她小声说：“谢谢。”

　　沈峥看着她，眼神很稳。

　　“走吧，”他说，“我送你回家。”

　　林柠握着杯子，指尖发暖。

　　“嗯。”

　　她不是因为喝了热饮才暖的。

　　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
　　原来有些人，一旦重新走进你的生活，就会让夜里的路变得没那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