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格》Aredzy

3、蒲公英

　　空白格在灌注的记忆溶剂中逐渐锚定清晰的意识。他的额叶插槽任在灼痛，那儿还残留着冷冰冰的、被侵袭过的钝感。

　　他松开压在墙壁上的手，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缄默信纸趁隙关上了投影，于是那颗悬浮在淡绿光晕中的心脏，不再缓慢的搏动。
　　不是陷阱的全部。

　　空白格的声音在脑域里响起，这场记忆掠夺的灾难对他并不好受，即使在脑域中，他的声音也听着嘶哑无比。

　　他抹去唇周逸散的血丝，视线钉住方才投影的方向。

　　缄默信纸仍心有余悸，他难得见空白格吃瘪。

　　凶手在炫耀他的心脏。

　　他从他人那抢掠的心脏。

　　空白格的视网膜还映着的那枚心脏。

　　他还记得自己的心脏被残忍的握住时
　　的痛楚。

　　他顿了顿，在方才平息的脑内读取数据。

　　看样子，八起案件的那些心脏，也被以某种形式维持着，储存在某个地方。

　　就在这时，那沉闷的撞击声的回响，才真正渗入他们的意识。

　　空白格看着那台散发绿光的老旧投影仪下方，少顷，地板上有几处新鲜的、极细微的划痕映入眼帘。

　　“扫描这面墙。穿透模式。能量脉冲调到最低，仅做结构回声分析。”

　　空白格出声道。

　　双密道，幼稚至极。

　　墙体后存在另一个空腔。那是一个竖井的入口，以一个倾斜的角度，向下层区更深处延伸。

　　一个把戏用两次，可笑。

　　空白格啐了一口，他会被这种不入流凶手伤到。

　　“响声。”

　　信纸和他默契的藏在门后，2314的撞击声显然也是陷阱的一环。

　　他话音刚落，公寓走廊远处便传来了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是蒲公英（下层政府代号）标准战术靴的声音。

　　“楼下的巡逻队。”缄默信纸慢慢想，
　　“一环扣一环，先是声学茧房，然后记忆侵袭……”

　　空白格看向隐藏的竖井入口。

　　凶手计算好了时间，触发侦探的记忆混乱，用声音引来第三方，将现场置于众目睽睽之下。

　　他们只是对这起案件临时起意才到的现场，至于下层区通行许可和蒲公英介入调查证他们谁也没去申请。

　　脚步声已逼近门口，

　　空白格做出了选择。他取出微型采样，将方才的痛苦记忆尽数拷贝，同时将一枚微如尘粒的追踪器，安在了老旧的投影仪的底部。

　　他的目光最后掠过那颗不存在的心脏。
　　两人无声地摸向那面有问题的墙，片刻后墙体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进入的缝隙，那里涌出下层区特有的阴冷铁锈气息。

　　就在他们的身影没入黑暗的下一秒，2308室的门被外部权限强行开启，刺目的战术手电光柱划破了室内病态的绿光。

　　两人在通道内向下潜行，将身后的骚动与那颗不再搏动的心脏，一并关在了门的那一边。

　　追踪器的信号在他的终端里化作一个微弱的蓝点，在很久之后向着城市更深的血管深处，缓缓移动。

　　通道实际是一个陡峭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滑道。他们以失控的速度向下坠落了近十秒，才重重落在松软的、似乎是堆积物的缓冲层上。

　　缄默信纸点亮了最低限度的生物光，淡淡的光晕勉强照亮周围：这里像是一条废弃的地下管道，四壁布满了非标准的改装痕迹。

　　锈蚀的卡槽、裸露的数据线，还有几处喷溅状、早已干涸的暗色污渍，这是下层区老鼠们生活的地方。

　　无疑，两位自诩侦探的议员在初次的下层区之旅中吃了瘪。

　　空白格坐在地上闭着眼，歇息片刻后缄默信纸戳他，“先回去？”

　　博弈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