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之上》唐明欢

3、第 3 章

　　暴乱平息后的第三天，洛宁在惴惴不安中被带到了典狱长办公室。

　　白恒站在窗前，背对着他，腹部的伤口似乎已经不影响他的行动，笔挺的制服掩盖了所有的脆弱。

　　“7347号，解释一下。”白恒转过身，将手中的咖啡放在了桌子上，以审问的姿态看向洛宁。

　　“你是怎么知道外围防御系统的详细配置的？”

　　洛宁心头一紧，这个问题他早有准备，但真正面对白恒的目光时，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的压力。

　　“观察和推理，典狱长。”他垂下眼帘，做出顺从的姿态，“我在打扫时听过警卫的对话，结合监狱的地理位置还有之前看过的新闻……”

　　“不够。”白恒打断了他，“自动机枪塔的射程和子弹速度，可不是靠观察能知道的。”

　　办公室里的空气在这一瞬凝固，白恒重新拿起咖啡抿了一口，“刑期若是再加，你恐怕要在这里，待一辈子了。”

　　这话是事实也是威胁，洛宁桌下的手缓缓攥紧，而后调整状态回答道：“典狱长不是对我的案情没什么兴趣吗？”

　　在来之前，洛宁已经做足了功课，他知道白恒会盘问，再加上之前的新仇旧恨，洛宁打算反将一军。

　　“既然没兴趣，那典狱长就肯定不会知道，我之所以入狱就是因为涉密吧？”

　　果不其然，他说完后白恒沉默了良久，才再次开口。

　　“你去医务组报道。”

　　“什么？”洛宁一惊愕然抬头，这是什么套路？

　　“接受心理资质考核。”白恒坐回办公桌后，双手交叠，“如果你能通过，我就给你减刑，如果不能……”

　　未尽的话语里依旧充满威胁。

　　“我看过你的资料，私人心理医生，负责给特殊实验的创伤患者进行秘密医治与疏导，来头不小。”白恒将一封放有资料的牛皮纸袋从桌下拿出，扔在了洛宁面前。

　　“所以，别让我失望。”

　　洛宁暗自咬牙，正儿八经的心理学他一个写小说的怎么可能会这些？

　　白恒果然没打算放过他。

　　这家伙分明是恩将仇报！洛宁心里恨的要死，怎么自己也算是帮了他一回，白恒就是这么报答的吗？

　　更让洛宁费解的是，明明之前白恒连听他说一句自己的事情都不愿意，怎么这次主动去查自己的底细？

　　带着这些疑虑，洛宁在两个警卫的护送下到了医务组，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四周站满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此刻的洛宁仿佛是一只被人观赏的动物。

　　他坐到那张狭小的审讯桌前，看着眼前厚厚的试卷陷入沉思，憋了半天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洛宁的确不懂心理学，但是这上面的题目恰好是他当初为了素材天才心理学家配角儿设计的理论。

　　【当病人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最有效的干预方式是？】

　　答：通过环境重构打破记忆联结。

　　【如何识别伪装的精神病患者？】

　　答：观察其对疼痛刺激的微表情反应。

　　这些都是些入门的心理知识，洛宁在查资料的时候就已经烂熟于心，凭借对自己作品的熟悉，洛宁笔下生风，在众人的注视下，勉强熬过了笔试考核。

　　当他拿着众人签署的合格证书再次站在典狱长办公室时，白恒看他的眼神变的愈发深邃。

　　“从今天起，你调入医务组，协助进行囚犯的心理评估。”白恒语气平淡，“这是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洛宁差点气笑，白恒这个人真的十分不会撒谎，竟然想出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来监视自己。

　　一旦入职，他就成了重点关注对象，到时候想要逃跑简直是难如登天。

　　“典狱长用心良苦。”他咬着后槽牙说道。

　　白恒抬眼看他，“你有意见？”

　　“不敢。”洛宁垂下头，掩去了眼中想要冲上去给他一巴掌的念头。

　　但这种困境并不能打消他逃跑的想法，洛宁自打吃到了身为作者的红利后，心中也愈发的自信。

　　只要他足够熟悉自己创作的内容，白恒就拿他没有办法。

　　既然打算把自己放在眼皮底下监视，那他就让白恒看看，什么叫做灯下黑。

　　入职医务组的第一天，洛宁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白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反向利用他的监视来行使特权，毕竟自打他加入医务组后，每天都需要去找典狱长办公室报到。

　　典狱长的性子整个监狱的人知晓，他极少与人亲近，也绝不会给任何人特权，破格任用洛宁一事，就已经足够让人大跌眼镜。

　　再加上之前在暴动之时，有不少犯人和狱警看到二人铐在一起的模样，白恒又不屑于解释，事情的发展也就变得更加微妙。

　　洛宁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他放弃了硬闯逃狱，转而寻找更为妥当的潜逃计划，接下来的日子里，洛宁巧妙地散布着各种暗示。

　　“典狱长很关心这个病例呢。”

　　“白先生特意交代我要跟进……”

　　“昨晚我们讨论过这个治疗方案。”

　　随着称呼的改变，很快整个医务组都在传，新来的洛医生和白典狱长关系不一般。

　　借着这层暧昧的关系，洛宁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优待，他以“治疗”为名，接触了各个区域的囚犯，不动声色地收集着情报。

　　东侧围墙的巡逻间隙是多久；地下管道的检修口在哪里；监控死角的分布情况等等。

　　每次与白恒偶然相遇，他都会露出恰到好处的隐忍与回避，刻意配合着那些流言。

　　而白恒，始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冰山表情，这也让所有人更加相信二人的那层不能道明的秘密关系。

　　“李医生，典狱长让我来取上周的评估报告。”工作了一天的洛宁疲惫的伸了伸懒腰，对着年长的正在忙碌的女医生露出腼腆的笑容。

　　“要快些，典狱长说有些事要找我私下谈，去晚了典狱长会不高兴的。”说完故意攥紧衣领地下头，装作羞涩模样。

　　这位医生是出了名的快嘴，自己想要散播什么消息，只要找到她，就不愁没人知道。

　　女医生愣了片刻，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我明白了，这是通行证，你可以直接去档案室。”

　　“用完……额，你什么时候用完什么时候还回来。”

　　洛宁接过那张珍贵的内部通行证，塞入口袋，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有了这个他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出入一些内部区域。

　　包括，白恒的办公室。

　　夜间，洛宁疲惫的回到牢房，虽然他现在是医务组职员，但是本质上还是个犯人，白恒对他唯一的优待，就是给他换了一个单人间，不用和其他人一起居住。

　　简单的洗漱过后，他坐在床上整理着这些天收集到的情报，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一个月，按照时间换算，三个系统时也就是三年，虽然时间还算充裕，但是洛宁不敢松懈。

　　因为随着他深入调查，监狱内部的陌生程度已经超越了他的认知，他在写作之时并没有对内部进行这么详尽的设定，看着眼前足足有一寸高的监狱部署信息，洛宁隐隐感到了不安。

　　这些都是剧情之外的内容。

　　他已经不敢想象，外面的故事到底扭曲到了什么程度，如果再不快点离开，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他一边整理线索，一边翻动着眼前记录信息的纸页，但是看着看着，洛宁便蹙起了眉头。

　　怎么少了一页？而且还是最重要的监狱布防图，他可是明察暗访了一周才画出来的。

　　洛宁在牢房内翻箱倒柜，丢了倒也罢了，可千万不能落到别人手上，否则自己的计划就又泡汤了。

　　奇怪，明明是藏在床板下的，怎么会不见呢？

　　正当他翻找之时，身后却响起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在找这个吗？洛宁。”

　　他猛然回头，看到白恒正站在他的牢门外，手中拿着那张他遗失的图纸。

　　“白……白典狱长。”洛宁无法掩盖自己的内心的慌张，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来的？

　　更可怕的是，这次白恒没有叫他的编号，而是直接唤了他的名字，洛宁赶忙将被子一扯盖在了那些纸页之上，企图蒙混过关。。

　　“你的演技很不错。”白恒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可惜，百密一疏。”

　　他举起手中的图纸，将牢房门推开，“想解释一下吗？”

　　“还是说，直接改判无期？”

　　洛宁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他不光计划败露，还被抓了个正着，这下他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搪塞自己的目的。

　　“你就不能放过我？”洛宁索性也不再装模作样，怒视着白恒吼道。

　　见他怒极，白恒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利用我的好意制造舆论，我釜底抽薪，合情合理。”

　　“你查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例行抽检吗？”白恒淡声说道。

　　被白恒一说，洛宁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监狱守则上写的很清楚，个人牢房往往关押的都是些危险的犯人，所以每个月都会进行一次检查。

　　碰巧，今天就是检查日。

　　他自作聪明，认为牢房内没有监控，所以把资料都带回来掩藏，结果弄巧成拙，反倒被白恒拿捏。

　　这一刻，洛宁感到了绝望，他是创造了一个主角专程针对自己吗？这白恒和他真的八字不合，事事都压他一头。

　　当初草草完结这个作品是极为正确的选择，和白恒扯上关系，就没一件好事。

　　“明天开始，你调来我办公室办公。”白恒倚在门框边，将手中的图纸一点点撕碎后抛落在地。

　　“为什么？”洛宁脱口而出，他不明白白恒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男人，远比他笔下的设定要危险的多。

　　“既然你这么喜欢演戏，我就给你一个更大的舞台。”白恒反手将牢门关上压步向前，逼着洛宁步步后退。“来我面前演给我看。”

　　“我也想看看，洛大医生还能创造什么样的惊喜。”

　　洛宁抬头看着比他高一头的白恒，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惧，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