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泪坠入拂晓时》荔枝Lychees

4、《芣苢》检查日

　　第三天清晨，没等女孩敲门，黎初就提前离开了木屋。他悄悄绕到石像后方——这里视野最好，能看见广场全貌，又能借助石像阴影隐藏自己。女孩和他猜的一样提前到了。她跪在石像前，声音哽咽：“对不起，阿水……我真的错了……”“我当时太害怕了……他们说如果我不带你过去，就、就……”“这些年我每天都梦到你……村里的男人都变成怪物了，我也变成怪物了……这是报应对不对？”
　　她磕了三个头，额头抵在冰冷石像基座上，肩膀颤抖。黎初屏住呼吸。阿水——石像的名字。果然有故事。
　　“小哥哥？”女孩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黎初转身。她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后，脸上泪痕未干，却挂着微笑。“你怎么在这儿呀？走吧，今天要做检查哦。”她的动作比前几日急切。抽血时，针头刺入皮肤的疼痛让黎初闷哼一声——血液颜色比正常更暗，近乎深红。
　　女孩盯着那管血，眼中闪过贪婪，但很快掩饰过去。“好了，先喝药吧。”黎初照做。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广场另一端突然爆发骚动。一个枯瘦如柴的男人挣脱了身边女孩的控制，疯狂冲向人群。他的皮肤呈灰白色，眼窝深陷，嘴里发出非人的嘶吼：“血……给我血！！你们都是怪物！怪物！”他扑向最近的一个壮汉村民，张口咬住对方脖颈。
　　壮汉惨叫一声，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烧死他！快拿火把！”有人尖叫。几个村民冲上来按住发狂的男人。火把点燃了他的衣物，火焰中，男人却还在笑：“没用的……你们的药没用了……哈哈哈哈……我们都得死……”他的眼睛突然锁定黎初，瞳孔收缩：“你……你也逃不掉……下一个就是你……”男人被拖走了，地上留下一道焦黑痕迹。
　　空气里弥漫着血肉烧焦和药味的混合气味。黎初的胃一阵翻涌。女孩又递来一杯药茶，声音温柔得可怕：“小哥哥，吓到了吧？没事的，只是有个客人病了。来，再喝一杯压压惊。”
　　这一次，她没有放黎初走。“检查结果需要一点时间。我陪你去屋里等吧。”等待室是间狭小的土屋，只有一张桌、两把椅。女孩坐在对面，双手托腮看着黎初。“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她忽然说，“比阿水还好看。”
　　“阿水是石像的名字？”黎初问。
　　女孩的笑容淡了些：“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曾经。”“发生了什么？”沉默。油灯的火苗跳动，墙上影子扭曲变形。“我们村有个传统。”女孩缓缓开口，“每年春天，要选一个‘春之女’献给山神，保佑丰收。但十年前，山神不再回应我们了。庄稼枯萎，牲畜病死，村里的人开始得一种怪病——贫血，怎么补都没用。”“后来，老村长说……需要‘药人’。用外来的年轻血肉，调和芣苢制药，才能续命。”她抬起头，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阿水是外乡人，被我捡回来的。她那么漂亮，那么善良……村里所有的男人都喜欢她。包括村长，包括守卫，包括那些有家室的男人。”“他们逼我……如果我不把阿水骗到村长家，他们就会对我做同样的事。”女孩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太害怕了……所以我骗了她。我说村长家有治她头疼的药……”她捂住脸，指缝里漏出呜咽。“那天晚上，全村的男人都在那里。阿水的哭声……我站在门外，什么都没做。”“第二天，她死了。尸体被做成石像，立在广场中央——说是镇魂，防止她的怨气扩散。”
　　女孩放下手，脸上已无泪痕，只有麻木，“但诅咒还是应验了。我们确实不会死了，但也活不成了。我们需要不断喝药、吸血，才能维持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而阿水的怨魂……就附在那尊石像里。她恨所有男人，恨这个村子，恨我。”
　　黎初安静地听完。作为一个小说作者，他能理解这种扭曲的设定；但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感到脊背发凉。
　　“所以你们需要药人，来缓解诅咒的反噬。”他说，“但这是饮鸩止渴。阿水的怨气只会越来越深。”女孩点头：“我知道。但我没办法……村里其他人都已经疯了，他们只想活下去，哪怕是这样‘活着’。”
　　门外传来脚步声。女孩瞬间恢复成天真模样：“检查结果应该出来了。小哥哥，你在这里等我哦。”她离开后，黎初迅速起身。他拉开房门一条缝——外面走廊空无一人，但尽头房间传来对话声：“……血质达标了。”“终于有一个成熟的了……”“什么时候取？”“明晚。今晚再喂一次药，巩固一下。”“嘿嘿，长得可真漂亮，比阿水都好看……真不知道他和阿水比…”“不行！”女孩的声音近乎尖叫，“万一影响药效呢？忍一忍！”
　　黎初轻轻关上门。时间不多了。一小时后，女孩回来，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纸。“小哥哥，结果出来了。”她语气沉重，“你……感染了村里的那种病。”黎初“惊慌”地站起来：“什么？那、那怎么办？”
　　“别怕。”女孩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冰冷得像尸体，“村里有个传说：如果能得到山神的原谅，病就会好。而得到原谅的方法……是诚心忏悔，并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我带你去看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