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再见了,Mason ...
-
林佳贤发现长笛女孩的那个周四,克利夫兰下了倒春寒的最后一场雪。
温珏接到电话赶到四季酒店时,套房里的对峙已近尾声。林佳贤面色铁青地攥着银行流水单,Mason站在窗边背对着所有人,而那个伯克利的长笛女孩早已哭着逃离现场。
“正好,温小姐也来了。”林佳贤的声音冷得像冰,“看看你的好‘赞助人’,是怎么一边用我们的联名账户养着你,一边又开房给这个小姑娘的。”
温珏的视线落在散落一地的证据上——转账记录、酒店账单、合影照片。每一张都在无声地重复同一个事实:她从来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房间里空气凝滞。Mason终于转过身,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佳贤,我们回去谈。”
“回去?”林佳贤冷笑,“回去继续看你演戏?Mason,我告诉你,这婚我离定了。律师我已经联系好了,你名下的资产,你这些年的‘慈善捐助’——”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我都会查得清清楚楚。”
她抓起外套和包,经过温珏身边时停顿了一下。
“温小姐,我要是你,现在就跟他要一笔够下半辈子花的钱。”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毕竟,这是他最擅长给的‘补偿’。”
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
套房里只剩下两个人。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城市覆成一片模糊的白。
Mason走到酒柜边倒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酒精让他的神色稍微松弛,露出了底下真实的疲惫——那是温珏从未见过的,属于一个四十岁男人的、被生活磨损的痕迹。
“珏儿,”他开口,声音沙哑,“今天的事……”
“我们结束吧。”温珏打断了他。
这句话说得太突然,Mason握着酒杯的手指明显收紧了一瞬。他转过身,看着她,眼神里有研判,有不解,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结束了。”温珏从包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夹,放在茶几上,“这是过去三年所有的费用明细。学费、房租、生活费、琴的钱、我父母的医疗费。我按五年期贷款利率算了利息,总数在最后一页。”
Mason没有看文件。他放下酒杯,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的威士忌和古龙水混合的气息。
“你就这么急着跟我划清界限?”他问,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眼底有暗流涌动,“因为佳贤说的那些话?还是因为那个吹长笛的?”
“因为我该走了。”温珏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Mason,你买了我三年时间。现在时间到了。”
这话说得太直白,太赤裸。Mason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买?”他重复这个字,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不然呢?”温珏反问,“难道你觉得我们之间是爱情?”
长久的沉默。窗外的雪扑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Mason终于移开视线,走到茶几边拿起那份文件。他翻到最后一页,看着那个数字,忽然笑了。
“你知道这个数目,还不够我去年捐给音乐学院的一笔奖学金吗?”
“我知道。”温珏说,“但对我来说,这是一笔需要很多年才能还清的债。我今天不是来还债的,是来跟你谈判的。”
“谈判?”Mason挑起眉。
“签字确认这个数目,然后给我一笔足够我重新开始的钱。”温珏一字一句地说,“从此以后,我们两清。我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不会打扰你的婚姻,也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我们之间的事。”
Mason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会答应的。”温珏的声音很稳,“因为林小姐说得对——你最擅长的,就是用钱解决问题。而现在,我就是你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穿了所有伪装。Mason的眼神终于变了——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资助人,而是一个被触到底线的商人。
他拿起笔,在文件最后一页签下名字。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钱明天会到账。”他说,声音冷硬,“会比这个数目多百分之五十。既然要买断,就买得彻底。”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支票本,快速写下一串数字,撕下,放在文件上。
“这是额外的。算是我……”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对你毕业的祝贺。”
温珏看着那张支票。数额足够她在克利夫兰安稳生活两年,甚至有余力换一把真正属于自己的好琴。
她没有说谢谢,只是将支票和文件一起收进包里。
“再见,Mason。”她说。
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
Mason没有回应。他已经转过身,重新面向窗外的大雪。背影挺拔依旧,但肩线却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
温珏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奢华的装潢,凌乱的床铺,空了的酒杯,还有那个站在窗边的、曾经掌控她一切的男人。
然后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地毯厚实柔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她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等待。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听见身后套房的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像某个篇章终于合上了最后一页。
分手费在第二天下午到账。温珏去银行确认了数额,然后径直走向那家她路过无数次的乐器行。
“那把法国琴还在吗?”她问。
白发店主从工作台后抬起头:“在。这几天有好几位专业乐手来看过,都说音色好,但嫌保养太麻烦。”
琴还在橱窗里。1890年的法国制琴师作品,漆面是历经岁月沉淀后的蜜糖色,琴身有细微的使用痕迹,但每一处磨损都像是时间的亲吻。
温珏试了琴。当第一个音符从琴箱里流淌出来时,她知道自己找到了。
音色温暖醇厚,带着老琴特有的颗粒感。高音清澈如泉,低音弦的共鸣深得像是从大地深处传来。最重要的是,这把琴有性格——它不完美,需要演奏者去适应、去对话、去磨合。
就像她现在的人生。
她当场付了款。价格刚好是分手费的五分之一。
抱着琴盒走出乐器行时,四月的阳光正好。积雪在融化,空气里有潮湿的泥土和新生草木的气息。温珏深吸一口气,感觉某种沉重的东西正从肩上一点点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