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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寄双月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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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俪辞为发觉自己与柳眼曾心意相通,互生情愫,两人却又都不曾与对方坦言,心中翻涌起一股酸楚。
若是他能早一些明白察觉,又或者很多事都早些坦白,是不是他们依然还在周睇楼,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是那时的他不知道这一切都在鬼牡丹的谋算中,事发太突然,好像很多事都来不及,来不及。
柳眼在他身旁盘腿坐了下来,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戳到了这小孩,见他眼神变化万千,在一个五六岁小孩童脸上呈现,似回忆,似懊悔,显得十分委屈可怜,不禁掐了掐小唐俪辞粉白的小脸蛋,以示安慰。
而后抬起头来,看着夜空里的圆月,醉意微醺使他感到轻飘飘的。
两人就这么一起,默契地久久不发一言,谁也没有打破此刻的宁静。
自变作这狐狸身躯,被柳眼带回以来,唐俪辞好像就没有自己的床,他总和柳眼睡在一起,不过好在他是狐狸身或者幼童身,柳眼倒是不怎么介意这样搂着他睡,而唐俪辞喜欢被柳眼这么搂在怀里,被熟悉的、淡淡的药草味围绕包裹着,就像少时。
在周睇楼,他也是和阿眼一间房,他们年纪相仿,方周就让他们两个人挤一挤,一开始阿眼因为在他刚醒来时被他用剪刀攻击过,有些防备地放狠话,叫着小怪物要他睡觉老实些,不然不会对他客气的,然后却自己老老实实的缩在一个角落里睡,阿眼,真是个嘴硬的人。
后来入冬了,阿眼许是觉得冷,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往他这边凑过来取暖,而他也不讨厌,甚至有时候他们手脚都缠到了一起,身体紧贴,阿眼每次醒来就一脸羞恼的模样,嘴里干巴巴的说着晚上不要贴这么近,明明是他自己贴过来的,好似平日里喜欢对他动手动脚的人不是他一样,阿眼,真是个别扭的人。
再后来阿眼和方周抱怨说阿俪这么大的人了总和他一起睡不是个事儿,方周就上山伐了一些竹子给他搭了个新床,但是周睇楼房屋有限,床还是放在阿眼的屋子里,因为他的屋子比较大,可他有些生气,睡在新床上翻来覆去,而阿眼倒是睡得很香,气得他忍不住跳起来,站在阿眼床边,盯着他,阿眼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笑骂他想吓死谁,他挥了挥自己的手臂表示自己不大,阿眼叹了口气,撩开被子让他上了床,他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熟悉的味道很催眠,但是为表示自己气还没消,背对着阿眼,而阿眼竟然不贴过来,那时候的他觉得,阿眼,真是个讨厌的人。
“你要这样一直盯着我到什么时候,还让不让我睡觉了?”
已经在床上闭眼躺了不下半个时辰的柳眼,就这么被一道炙热的视线盯着,盯着酒醒了,盯着困意也都散了。
“阿眼,我有事想问你。”唐俪辞开口,终于有机会问出这拖了很久的问题。
“你问吧,知无不言。”柳眼打了个呵欠,又合上了眼。
“你为什么会音杀功,你认识方周?”
柳眼疑惑地睁开眼,看着怀里的小唐俪辞,说:“你这个山里来的小狐妖,知道的还不少,说起来那日见你对阵‘千机’竟还会剑王城绝学西风斩荒火,武功似乎也是周睇楼路数,会的挺杂呀。”
“我……”
“不能说?”
“不是,只是说来话长,不知从何开始说起。”
那样的过往,唐俪辞亦不愿意柳眼回忆起,曾被恶鬼囚禁的菩萨,已然双手沾满鲜血,柳眼无法自处,日日煎熬,自己亦无力救赎,只能强迫他活着就好,让他做解药赎罪只是借口,只是让他有个由头不寻死觅活,他挡得住外面的千夫所指,却拦不住阿眼要一心求死。
又是良久的相对无言,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在对视间,柳眼叹了口气,翻身躺平开口说:“小狐狸我们相处时日不长,但你在我面前从不掩饰你对我的熟悉,我亦对你心生亲近,有一些本能般的习惯,我想我们或许曾经相识,可惜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看过话本中,妖的寿数都很长很长,你认识那个时候的我,也叫柳眼吗?”
柳眼想起了冰洞初见时,唐俪辞怀中的血染木雕牌位,心中不免有些别扭,亡妻……那个柳眼真的是他吗?他难不成真的和唐俪辞是……那样的关系?
“在我小时候曾经失忆过,大概八九岁左右的时候,据阿达所说,我自己一个人在谷中乱跑,之后就失踪了,搜遍谷内每个角落都找不到,再后来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在周睇楼待了半年,是方周师兄在溪流边捡到了我,把我带了回去。”
唐俪辞听到这里不禁莞尔一笑,方周总是什么都捡,一点没变。
说到这,柳眼皱了皱眉头,话虽然从他口里说出,但是总感觉和他的记忆似乎有出入,但是他又找不出哪儿不对劲,他真的是这样认识方周,去的周睇楼吗?
按耐下心中的疑虑,又接着说道:“从药王城到周睇楼足足要四五日路程,也不知道我怎么到的那里,后来,慢慢恢复了记忆,回了药王城,也时常去周睇楼小住,可我总觉得我缺失了很重要很重要的记忆,很多时候午夜梦回杂乱无章的记忆在我脑海,好像是我的又好像不是我的,梦醒了,又全都忘了。”
柳眼捂着心口,光是去回忆那些一闪而过的零碎画面,就感到心口阵阵刺疼,“那些记忆好像很重,很痛,非常重要,我应该要记起来,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我有一件事一定要去做,但是我不记得了。”
泪落下前,柳眼的眼睛被一片温热的掌心覆盖,视线落入黑暗,是唐俪辞独有的成熟温柔嗓音,在耳边响起。
“那就忘了吧,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