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剑灵一直哭，别不要我》萩日甜

2、第 2 章

　　“所以呢？就吃了鸡？”楹白问。
　　池觉点点头：“就吃了鸡，嗷——”话没说完，脑袋就猝不及防地挨了轻轻一巴掌，他边捂脑袋边往后瞧来人。

　　“果然是你们偷吃了。”凌云筝收回手，锐利的眼睛挨个扫射三人，冷哼一声，“等会儿找你们算账。”
　　画梨月闻言一抖。
　　池眠默默开扇挡脸，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凌云筝撂下狠话便没再管身后三个不省心的小崽子，抬头看向树上那位真正的罪魁祸首，气沉丹田，厉声喊道：“明净霜，滚下来！”
　　明净霜掏掏耳朵，翻了个身，背对凌云筝。

　　凌云筝见状，额上青筋微突，毫不犹豫地解下腰间佩刀，刀面银光一闪而过，下一秒一道犹如山林虎啸的凌厉刀气直直朝枝丫根部劈去！
　　此时他周身气场大变，刀气裹挟狂风大作，引得周遭尘沙飞扬，直糊人眼。

　　其他四人见怪不怪，不约而同地退后几步，默契空出一块场地。

　　明净霜蓦然睁眼，迅速起身，轻点枝丫飞身而起，随手就近折下一根树枝，抬手一挡，一股凌然剑气直冲刀气击去，两相碰撞，爆发出的骇人余势径直削去方圆十里大半树盖。
　　而她本人淡定自若地单脚立在树梢，冲底下的凌云筝高高扬起半边眉。
　　凌云筝冷笑一声，抬手左右灵活翻转，又是几道刀气直朝眼前人大肆劈去。
　　明净霜迅速侧身闪过，手腕猛地发力，回敬过去两道剑气后，脚点枝梢，在半空从容翻了个跟斗，稳稳落地。

　　砰！
　　在她落地的瞬间，一根粗壮枝干轰然倒下落地，激起无数飞沙尘土，其切口平整，赫然是她原先临时当床躺着的那根。

　　“下来了。”
　　明净霜手上那根细细树枝最终还是支撑不住，尽数碎裂成了大小不一的三段。她随手丢在地上，抱胸对凌云筝说：“火气这么大，不就杀了你只鸡而已，至于吗。”
　　“滚滚滚。”凌云筝收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真就只杀了只鸡，我恨不得烧香拜佛，吃斋净身三天，痛痛快快直呼上天开眼了。”

　　明净霜纯当他发疯，并不过多搭理他，接话茬。
　　凌云筝全然不在乎她这态度：“来活儿了。”
　　明净霜打了哈欠，兴致缺缺：“什么活儿？给多少？”

　　凌云筝不语，伸手在她眼睛前比了个数。
　　明净霜沉默：“就八百，我竟不知我们的招牌都已经砸成这样了，云筝你到底是怎么经营的……”
　　“什么八百，是八万！”

　　此话一出犹如当即降下一道震天惊雷，把明净霜硬生生钉在原地，惊得她瞪大了眼，打到一半的哈欠半路卡了壳，被她重新咽回去后，才慢半拍地回过头看向凌云筝。
　　“你招惹到哪家的世家小姐了，怎么还上赶着送钱来了？”

　　凌云筝恼羞大怒道：“谁招惹的？我还想说这个呢！那人点了名要你去，你说是谁招惹的世家小姐！！”
　　明净霜：？
　　我……我吗？

　　“所以师姐你真不记得了？再好好回想一下，不然一会儿见了人，喊不上名那多不好——”楹白亦步亦趋地跟在明净霜身边。

　　莫名其妙被按了个招惹世家小姐名头的明净霜百思不得其解，想破脑袋都没想到她究竟招惹过谁。
　　她向来不记沿途人名地名，下山助人都不过是顺手的事，一转头就忘。
　　突然要让她去想个压根没印象的名儿，真的太难为她了。能被她记得的人名儿，除了零星几个关系极好，私交良多以外，都是些日后要一并算账的。

　　在临动身前，她特意挑了对此类事毫无兴趣，半点不热衷的楹白走，还另外对余下三人好说歹说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打消了三人要一并随行的念头。
　　一想到过会儿见完人回去要被那三个小孩缠着追问，明净霜更是感到一阵头大。

　　“你太高估师姐了，我平生最不记得的便是人名。”明净霜腰背笔直似松，大步行路总能带起一阵裹着寒意的风，“凌云筝莫不是在诓我，我能与哪家世家小姐扯上关系？八成就是他的桃花，不愿承认就甩锅给我了。”
　　楹白道：“大师兄不会这么做的。”

　　“嘶——小楹白你帮谁说话呢，小没良心的，忘了当初是谁把你捡回来的了？”
　　“师姐带我回来，但是大师兄把我带大的。”楹白神色平平，“有奶便是娘，这还是师姐你教我的。”
　　明净霜一时语塞，万万没想到会被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堵回来，干巴巴道：“怎么尽从我身上学些诨话，等回去见了凌云筝，我定要让他好好教教你们怎么说话。”
　　楹白淡淡的嗯一声，示意知道了。

　　明净霜心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好不郁闷，随后又另起话匣道：“一会儿见了人，要是师姐不认识，你帮我看看，你认不认识。”
　　楹白实话实说：“我与师姐可谓半斤八两，相熟识得之人不过寥寥。”想了想又道，“师姐方才应该带上池觉一块的，他博览山下各式各样的话本，对各家名门公子小姐肯定都略有耳闻，让他帮忙认人，才是上上策。”
　　明净霜摆手：“我当然知道，但他嘴没个把门，还聒噪，让他跟来，这一路我们别想清净了。”
　　楹白想象了下那个场景，难得赞同师姐的话，觉得师姐没把人一并带过来简直明智不已。

　　就在她们闲聊的这会功夫，竟已走出快百里远，明净霜一抬头恰好瞥见了不远处的一抹人影，心下一惊，竟真有几分熟悉在。
　　还没等她仔细端详一番，此时耳边又传来楹白那总是毫无波澜起伏的声音。

　　“哦看到人了，不是世家小姐，是个男人。”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刹那，那位远处的身穿打扮颇为讲究，头戴华美细小饰品的男人往她们这里看了过来，紧接下一秒，凭空刮起一阵烈风，周遭十里之内的高耸树木纷纷哗哗作响，数不尽的叶片簌簌而下。
　　他静静地回望过来几秒，蓦地腾空而起，脚尖轻点林间飞落的树叶，在空中犹如展翅飞翔的鸟雀，轻盈穿行，且速度极快，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他便稳稳落于她们面前，半点尘沙都未惊起。

　　明净霜看着眼前这个万般熟悉的前故人，一时间思绪乱成一团，百感交集，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来人微微低头，华丽的饰品相继碰撞，发出连连清脆声响，他垂眸道：“真的还活着啊，明净霜。”
　　明净霜：“……”
　　凌云筝这个王八犊子，年纪大了连男女都分不清楚，说什么世家小姐，哪家的小姐是个男的？

　　还有前故人突然找上门来，要怎么和自己曾经亲手抛下的前故人再相处？

　　见明净霜迟迟不接话，楹白默默退至她身侧，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自以为小声提醒道：“这位是天机万宝斋的老板，名唤应归。”
　　明净霜：“……我知道。”
　　忘了谁都不可能忘了他。

　　仅看应归的穿衣打扮就知此人绝对是个不差钱的主儿，月白劲装束身，面料上乘，衣襟绣有赤红火云纹，袖口处牢牢扣有玄色鎏金样式护腕，腰间束以一条红黑腰带，一边还悬有枚品相上佳的白玉佩。

　　他闻声瞧去，视线落在楹白身上时微微蹙眉，声音如噙冰霜：“原是练了新武器，鞭子还好用吗？”
　　楹白蓦然抬头。
　　明净霜头也不回地按下楹白轻颤的手，安抚似的将人纳至身后，抬头直视应归：“多年不见，你就学了话不中听这么一个本事？”

　　应归刺痛似的收回分去楹白的视线，在与明净霜视线交汇的瞬间，语气愈发尖锐：“那也是拜你所赐！也不知你是从哪儿捡的，可别用着用着不合心意了，又是随手一丢再不去关心。”
　　明净霜被堵得一怔，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等话说出口后，迟来的理智才堪堪回笼，应归猛然回神，扭过头不去看她。

　　偶尔拂林而过的风吹得应归心底发凉。

　　寂静半晌，明净霜才终于开口道：“你说得对。”
　　应归呼吸一滞，心口再也兜不住满溢的酸涩，顺着肌肤一寸一寸向上攀爬，最后停滞在眼眶，慢慢充盈直至水雾氤氲。

　　不合时宜。

　　先前反复告诫自己的念头适时蹦出，应归暗暗咬牙，飞速眨眨眼睛，待到惹人心烦意乱，还遮碍视野的恼人水雾消失殆尽后，才重新看向明净霜。

　　他问：“她是你的新器灵？”
　　明净霜否认道：“是师妹。”

　　眼前这张已然褪去稚嫩青涩的俊脸神情不变，但周身气质一下子柔和不少，明净霜切身感受着，心道这么多年过去，微知一如当年般直白，但又不同于过去那样，如今的应归锋芒毕露似剑锋。
　　十年光阴恍若一场梦，眨眼间便是物是人非，再不似从前。

　　应归瞧出了明净霜在走神，皱眉冷哼出声：“也是，器灵麻烦又累赘，都是死心眼的蠢蛋，不要了想赶走都赶不走，你向来不喜。”
　　明净霜下意识道：“谁说我不喜？不麻烦也不是累赘。”
　　应归却以为明净霜是在为她那器灵师妹开脱，一直牢牢护在身后，也不知是在防谁。

　　一时间气氛就此僵住，如有第四个活物误闯入内，保不齐会被冻成冰雕子。

　　应归忽然觉得很没意思，这么多年来貌似只有自己还耿耿于怀当年那事不放，日复一日在煎熬痛苦，午夜梦回总是望着一轮明月，悄然生恨。而另一位当事人早已走出，仿若一切根本没发生过一样，还能神色如常地与自己相处。
　　这让他怎么不恨，又怎么不难过。
　　他想，明净霜的心大概是金子做的，看上去华美漂亮，但一摸便知，硬如铁石，任谁都撬不动其边缘一角。

　　他说：“明净霜，我恨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