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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行动前的准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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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林玖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表面涟漪很快消失,实则沉入更深更暗的旋涡中。
棚户区的生活按如往常一样。
她不再去古玩街,也远离任何可能与非日常事物沾边的场所。
白天,她用剩下的钱买了些基本的食物和必需品。
夜晚,则闭门调息,用最原始的方法,一点点温养这具过度消耗的躯壳和精神。
石板碎片被她用一块干净的旧布层层包裹,塞在床板下一个隐秘的缝隙里。
她没有再去尝试激活它,每一次共鸣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对她自己,也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注视,只是在脑中推演那个坐标。
那不是经纬度,也不是街道地址。
那是一种空间上的褶皱,一种规则层面的标记。
她尝试将它投射到对这个城市的地理认知上。
模糊的感应指向城西方向,更具体一点,似乎与一片老旧的居民区、废弃的工厂,或者..一片待开发的荒地有关联。
城西。
她需要更精确的信息,但又不能大张旗鼓地打听。
机会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到来。
林玖去附近的杂货店买盐,老板娘是个话匣子,正和另一个干瘦的老头抱怨最近的湿气让老毛病又犯了。
“..可不是嘛,我这膝盖,一到这种天就疼得钻心,像是里面有东西在咬。”老板娘捶着腿。
老头抽着劣质烟卷,眯着眼:“老毛病了,忍忍吧。比不了西头老钢厂那片的人,那才叫遭罪呢。”
林玖付钱的动作微微一顿。
“钢厂?不是早倒闭了吗?人都搬走了吧?”老板娘接话。
“人是搬走了不少,可留下的,还有附近几条街的,听说最近邪门得很。”老头压低了些声音,尽管店里没别人,“好几户都说晚上睡不安稳,总听到怪声,像是..像是很多人在很远的墙后面哭,又像是机器没上油,硬生生磨着转。还有小孩莫名其妙发烧说胡话的,看了医生也不见好,都说..”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正在低头拿盐的林玖,似乎觉得这年轻姑娘不会在意,才继续道:“都说那钢厂以前死过不少人,底下不干净,现在不知道是地要动了,还是怎么的,那些东西..不安生了。”
老板娘听得直念佛,“哎哟,可不敢乱说。那片不是说要开发什么新城区吗?怎么还闹这个?”
“谁知道呢?开发?喊了几年了,雷声大雨点小。我看呐,悬。”老头摇摇头,掐灭烟头,拎起酱油瓶走了。
林玖拿起盐,道了声谢,转身离开。细密的雨丝落在脸上,冰凉。
城西,老钢厂区域。怪声,不安,病人..这些描述,与一个不稳定的空间坐标可能产生的泄露或辐射效应,隐约能对上号。
尤其墙后面的哭声和机器磨转声,很像低维度规则受到高位格异常扰动时,在普通人感知里扭曲成的意象。
目标范围缩小了。
她需要亲自去外围看看,确认一下。
但不能以“林久”这个身份,也不能引起任何注意。
两天后的傍晚,林玖换上了一身更旧、更不起眼的工装,戴了顶遮阳的旧帽子,背着一个半空的编织袋,看起来像个拾荒者或者去附近找零活的外来务工人员。
她绕开主要街道,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和待拆的平房区,朝着城西老钢厂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那边,周围的景象愈发破败。
厂房的墙壁上涂鸦剥落,窗户破碎。
原先的家属区楼房大多空置,少数几栋还有人住的,也灯火稀疏,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暮气。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潮湿的泥土和垃圾堆放点的腐败气味。
但在这之下,林玖对异常波动的敏感,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不协调感。
很淡,像是无线电波里的杂音,又像是水面下极深处传来的的震动。
它弥漫在空气中,附着在那些生锈的钢铁和开裂的水泥上,微弱,但无处不在,带着一种令人本能烦躁和不安的基调。
她放慢脚步,低着头,仿佛在寻找可以捡拾的废品,实则感知全力张开,试图捕捉那杂音的来源和规律。
没有明确的中心点。
这种不协调感是弥散性的,覆盖相当大一片区域,以老钢厂旧址为核心,向四周辐射。
这符合一个不稳定的空间接口或裂隙缓慢渗透影响的特征。
她走到一堵印着褪色安全生产标语的围墙边,这里是老钢厂区域的边缘,再往里就是真正废弃的厂区,铁门紧锁,挂着生锈的锁链。
围墙根下杂草丛生,堆着些建筑垃圾。
林玖蹲下身,假装系鞋带,指尖不经意地拂过冰冷潮湿的墙面。
精神力贴着墙体表面延伸。
就在她的精神力与墙面接触的刹那。
“嗤啦!”
一声极其尖锐,仿佛指甲刮过玻璃又混杂着金属扭曲断裂的噪音,猛地在她脑海深处炸开。
不是真实的声音,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冲击。
伴随着噪音的,是一幅短暂破碎,却异常清晰的画面。
灰蒙蒙不断翻涌的雾气;雾气中,无数扭曲非人的阴影无声嘶嚎,伸出手臂,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拖拽向深处;背景是无数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齿轮和管道,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交错转动碾磨..
画面一闪而逝,但那蕴含的绝望混乱与纯粹的错误感,却像冰冷的毒刺,扎进林玖的意识。
“唔..”她闷哼一声,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里再次涌上腥甜。
仅仅是极其短暂、极其边缘的接触,反噬就如此强烈,这还只是裂隙通过物质媒介泄露出的最表层信息。
她踉跄后退两步,扶住旁边一棵半枯的歪脖子树,才勉强站稳。
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错不了,就是这里。
那个坐标对应的现实地点,就在这片厂区的地下,或者与这片空间重叠的某个夹层里。
而且,这裂隙的状态比预想的更活跃,也更危险。
它泄露出的信息污染已经开始影响现实区域,假以时日,这种影响会越来越强,范围越来越大,最终可能导致这片区域彻底异化,甚至成为连通某个不可名状之地的永久缺口。
放在以前,这种级别的隐患,她一道净化神术,或者直接调动世界法则进行缝合就能解决。但现在..
林玖擦去嘴角渗出的血丝,眼神冰冷。
这不关她的事。
她不是救世主了。
这个世界的存续,自有它的天道或者其他人去操心。
她只想活下去,并找到恢复力量或离开这个低维囚笼的方法。
这裂隙很危险,但危险往往伴随着机遇。
那种纯粹的规则错误环境,虽然对生灵是剧毒,但或许也能孕育或吸引一些特殊的东西,或者,其本身就是一种极端的资源,如果能找到安全利用的方法..
她需要更多准备。
更强的身体,更有效的防护,至少能短暂抵抗那种精神污染的手段。
还需要工具,能帮助她在那种环境下行动、探索甚至..采集样本的工具。
钱,信息,材料。
夜集里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但经过上次,她暂时不能再去。
老刀可能还在留意,金三爷的态度也暧昧不明。
她需要一个更隐蔽更安全的渠道,或者,自己创造资源。
林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在暮色中如同匍匐巨兽的废弃厂区,转身,步履有些虚浮,但依旧稳定地沿着来路返回。
接下来的日子,林玖的生活进入另一种节奏。
她利用手中仅剩的一点钱,购买了一些廉价的药材,按照记忆里一些低魔世界的基础药方,尝试配制一些能缓解精神疲劳,稳定心神的药汤。
效果聊胜于无,但至少能让她在每次轻微动用精神力后,恢复得快一点点。
她开始有意识地锻炼这具身体。
这身体底子太差,承受不住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只能用最基础的呼吸法配合缓慢的肢体舒展,增强一点对自身机能的控制力。
同时,她利用捡来的废弃材料,几段弹性尚可的旧自行车内胎,一些轻重不一的石块,磨尖的钢筋头,制作简陋的负重和练习工具,在夜深人静时,于狭窄的房间里,一遍遍重复着最基础的发力闪避,以及利用环境进行攻击的套路。
技巧烙印在灵魂里,现在需要让这具孱弱的身体重新熟悉它们,哪怕只能发挥出万分之一。
更重要的是防护,三角符包那种程度的东西,面对钢厂裂隙的精神污染,恐怕连一瞬间都撑不住,她需要更有效的东西。
材料是最大的问题,她没钱购买任何蕴含能量的物品。她只能再次将目光投向废物利用和规则模拟。
她拆解那个从夜集买来只剩半截的黑簪。
这东西材质特殊,对精神力有微弱的折射扭曲效果。
她尝试用磨尖的石头,极其小心地在上面刻画。
而是基于对钢厂裂隙那瞬间感知到的错误规则逆向推演,刻下一些极度简化,旨在干扰和偏转同类精神污染的纹路。
这需要极其精细的控制和对规则感的把握,失败率极高。
短短几天,她尝试十几次,报废能找到的所有类似硬度的边角料,才勉强在簪子残骸上,留下了三道歪歪扭扭,但隐隐构成一个不稳定偏折场的刻痕。
效果未知,但这是她能做出,最有针对性的尝试。
她还用收集来的各种边角料,一块从菜市场讨来的浸过公鸡血,晒干的破布片,几缕从旧庙附近捡来的香灰,一小撮坟头土,以及她自己反复挤压出的几滴指尖血混合捣碎,以拙劣的手法搓成三颗豌豆大小的丸子,用蜂蜡封住。
这玩意儿更像是一种气味和象征意义上的混淆剂,理论上能在极短时间内,让她身上的人类生气味道变得驳杂混乱,或许能干扰低级邪秽的锁定。
同样,效果待验证。
这些都是杯水车薪。
林玖很清楚。以她现在的状态和装备,贸然进入钢厂区域深处,跟送死没区别。
但她必须去,石板碎片与那里的联系是确凿的,那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而且,她有一种隐约的预感,时间的窗口可能不多了。
那种杂音和污染扩散的速度,或许比看起来要快。
就在她差不多耗尽手头资源,准备进行最后一次身体状态调整,然后就要硬着头皮去边缘再探时,一个意外的插曲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