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欣沐荣

1、第 1 章

　　“救命，救命啊”
　　枫溪镇富豪家的小少爷程安歌从小养尊处优，从未受过半点委屈，此刻却跌跌撞撞地踩在泥泞的荒径上，价值不菲的云纹靴被烂泥裹得严实，精致的衣摆刮破了好几个口子，沾满了尘土与枯枝划痕。
　　程安歌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为了躲避相亲而偷逃出府，却意外迷了路，更倒霉的是偏偏在此时遇到了妖，几团狰狞的黑气在他身后狂追不止。
　　就在妖爪即将落在他肩头的刹那，一道青影从天而降，衣袂翻飞如暗夜惊鸿。女子手持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剑锋划破空气的脆响中，黑气被生生劈成两半。她身姿利落，几招便将妖物逼退。
　　死里逃生，程安歌瘫倒在地，女子持剑立在他身前，风卷着草木的气息吹过，她的衣袂猎猎作响，月光从林间漏下来，映出她苍白的嘴唇。
　　程长歌缓缓站起，眼里是抑不住的激动，“女侠，你是捉妖师吧，我…我叫程安歌，刚才多亏了……哎哎”
　　程安歌还没说完，女子便突然晕倒，他急忙上前接住，可掌心触及的地方，却一片温热黏腻——他低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女侠客青色的衣襟早已被鲜血染透，肩头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迹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落在身下的枯叶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印记。程安歌没有办法，只好背上女子，又不知兜兜转转了多少圈才找到家。
　　开门的家仆见是小少爷回来了，急忙去通知老爷。老爷程昭因为儿子失踪早已心急如焚，听到消息立马出来，却看到他的宝贝儿子此刻正背着一个姑娘跑进来。
　　“哎呦儿子，你这在哪拐的姑娘，我们可是良善人家”
　　”爹，你想什么呢，赶紧去找大夫吧！”
　　大夫一番医治后已是深夜，府上的人都已睡下，大夫交代完药方之后便匆匆离去。又过了许久，程安歌端着药打开房门，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内的景象，一道凌厉的风就猛地扑面而来，紧接着，一柄冰冷刺骨的长剑骤然抵在了他的脖颈处，锋利的剑刃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
　　程安歌的视线顺着冰凉的剑刃往上移，撞进一双淬了寒霜的眼眸里。持剑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身形挺拔如松，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利落的线条，衣摆处还沾着未干的泥渍与细碎血点，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
　　“你对我阿姐做了什么”少年一字一句说道，周身裹挟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程安歌立马意识到这位少年是他恩人的弟弟，“不…不是我，她刚才为了救我被妖物所伤”。
　　“区区小妖，能伤我阿姐至此？”
　　“啊？我不知道啊，少侠，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嘛”
　　“敢动我阿姐，死”，说完少年就要挥剑砍下。
　　“阿澈，不得无礼”，虚弱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剑身骤然停在程安歌鼻尖前寸许，凌厉的风刮得他脸颊生疼。持剑的少年浑身一僵，眼底的狠戾瞬间褪去，只剩下满满的慌乱与急切，他猛地转头看向床边，连剑都顾不上收回，便踉跄着几步冲到床边，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阿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而程安歌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直直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汤药洒了一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心脏狂跳不止，连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急促与后怕。
　　“什么人啊”，程安歌在心里嘀咕。
　　“这位小公子，我弟弟不懂事，请见谅”女子坐起，用虚弱的嗓音道歉。
　　程安歌知道有他姐姐在，这少年不敢再对自己做什么，于是走到床边，背对着他姐姐悄悄给少年竖了一个中指
　　“你……”少年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姐姐，我相信他不是故意拿剑指着我的，我脖子上的这点小伤也很快就会好的，就是刚才被吓到把给您熬了一个时辰的药打翻了。”程安歌眨着湿漉漉的杏眼，眼尾泛着浅浅的红。
　　女子见状顿时心生怜悯，“阿澈，快给这位小公子道歉”。
　　少年拳头攥了又松，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冷冰冰的道歉，声音硬得像石头：“对！不！起！”。
　　“没关系”，程安歌得意地望向少年，起身向门口走去。
　　少年虽有些气不过，但在得知是他救了阿姐后也不再追究。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碎成斑驳的光点洒在地板上，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静谧又温润。
　　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恩人姐姐，你醒了吗”，程安歌轻声唤道。
　　房门被昨晚的少年打开，女子从椅子上起身迎接。
　　“恩人姐姐，昨晚没来得及说，我叫程安歌，昨天多谢谢姐姐了”程安歌眼里满是赤诚，越发让人觉得真切动人。
　　女子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在下江清禾，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挂怀”。
　　女子的声音温温柔柔，落在程安歌耳中却像一道惊雷，瞬间炸得他大脑空白了片刻。他猛地抬眼，瞳孔微微放大，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错愕，
　　“江、江清禾？！你是‘清禾剑仙’”他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清禾剑仙”的名号传遍江湖，人人都说她温润似玉，却有撼天动地的侠骨，以一剑之力护万千生民。
　　“没错，你认识我啊”江清禾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
　　“那你……”，他指尖微微发颤，伸手指着江澈，语气里还裹着没散的雀跃与急切，像是终于理清了什么关键。
　　少年原本正不耐地站在一旁，见他突然转向自己，眉峰几不可查地挑了挑，心底竟莫名升起一丝微妙的期待，毕竟他与姐姐齐名江湖，想来也该听过自己的名头。
　　可下一秒，程安歌眨了眨眼，那股子激动劲儿骤然顿住，语气里的雀跃瞬间褪去，只剩下纯粹的疑惑，甚至还带着点茫然：“那你是哪位啊？”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瞬。
　　“他是我弟弟江澈，这些年一直跟我一同行走江湖，四处斩妖除祟”江清禾眉眼间带着几分纵容的笑意。
　　“哦~，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