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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危险身份 ...

  •   “我们不谈暴力,卫极画。”

      审讯室中空气冷寂,陈永年长长呼出一口气,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试图让气氛看起来像是平等的对话,。

      “我们谈逻辑,谈事实。”

      “你说云海会所的103条人命是巧合,好。那么……灰雨公寓杀人案,你要如何解释?那个时间点,你在哪里?”

      “不要否认,”陈永年一字一顿道,“秦惊浪在公寓楼下见到过你,还给了你一把伞。”

      “我们查过你的档案,保姆在你出生时将你私自调换,死者季景,季氏财团继承人,是你的亲生父亲,另一个死者则是顶替了你人生的季之羽。半个月前,季景发现这个真相,处理掉了那个保姆,却没有打算认回你。”

      “我们探查案发现场时,死者两个人,餐桌上却多出了一副碗筷。他们当时等的另一个人是你,对吗?”

      “由此推断,你是嫌疑最大的人。”

      一句句质问,有理有据,因果链条和作案动机清晰可见。

      卫极画礼貌安静地听着,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陈永年的话,几秒钟后,他才开口反问:“所以陈警官,你是说,我才是季景的亲生儿子?”

      “怎么?你又要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陈永年目光如勾,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拨高。

      卫极画没有言语。

      其实刚听到陈永年说灰雨公寓杀人案的时候,他就开始慌了,既担心自己替主角背的杀人黑锅被发现,又怕被发现自己不是“主角”。

      等陈永年对着档案把21岁的他认成19岁的主角还没有丝毫怀疑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他是彻底顶替了“主角”的身份。

      世界似乎将因他穿越进来所导致的一切漏洞都合理化了。

      可这也代表,“主角”杀人的罪行彻底钉在他身上了。

      卫极画没有“主角”的任何记忆,陈永年说出那两父子请吃饭的人是他,他毫不知情,生怕自己哪里漏了线索,被迫替“主角”认罪伏法。

      面对两位经验丰富老辣的警察,他半点多余的情绪都不能露出来。

      现在的已知线索:在灰雨公寓的两个死者当中,被捅了几刀的中年男人叫“季景”,是季氏财团继承人。

      而他扮演的“主角”是被贪图荣华富贵的保姆刻意调换的“季景”亲生儿子,“季景”为了养子“季之羽”的心情,哪怕发现了这件事,也并没有打算认回“主角”。

      卫极画按照作案动机努力分析:所以……被剧团盯上的“主角”,就在两名死者邀请自己吃饭的途中,将这两人杀死?

      然后就是他穿越过来看到的凶案现场?

      那就难办了……先不说不知什么时候掺和进来的“剧团”。光是季氏财团就不好办。

      卫极画写书的时候先设置了“剧团”,随后才想着,南刻市只有暗处的掌控者不够,必须得在明处再增加一个对标“剧团”的掌控者。

      “季氏财团”因此而生。

      卫极画把季氏财团设定成一个涉及灰色行业的庞然大物,拥有横跨诸国的军/火和情报生意,用各种手段操控各类官员,甚至暗中挑起战争。

      可季氏财团的继承人怎么会是个开头就被主角杀了的背景板呢?好好的继承人不当,为什么要跑来南刻市?

      卫极画写这个剧情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设定过那么多!他只是单纯写主角杀了两个人做开头。

      就算这些信息会在后续变成伏笔,也该是写到后面才被他拉出来,怎么世界意识提前给他把伏笔修正出来了?

      这种让小说自动码字的人性化功能,他当作者的时候没有出现,反而在他变成“主角”的时候才出现?就为了给他添堵吗?

      卫极画竭力维持脸上的平静,克制太阳穴内部的钝痛。

      他拼尽全力,想在绝境中挣扎着找出一条生路,可越思考,越是头疼欲裂,好像有人拿刀在劈他的脑子。

      ——他的大脑太久没有休息了,迟钝木然,反应能力和记忆力变得很慢很慢,在强行高速运转中产生过载现象,让他额头像是老旧的电脑主机一样发烫,血液像风箱一样嗡嗡的在耳边运转着冷却。

      这局面根本无解。

      他现在继承了“主角”的身份,一来就把作为季氏财团继承人的“季景”和其养子“季之羽”当加入剧团的考核炮灰给杀了。

      继承人都死了,就算他想办法给自己脱了罪,季氏财团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条路走不通,必须得换一条路。

      想想…快想想……一定有什么被他忽略,但可以利用的信息!

      继承人……继承人!

      “主角”好像是“季景”换掉的亲生儿子?

      既然作为季氏财团继承人的“季景”和季景的养子“季之羽”都死了……那么……

      ——啊,原来隐藏生路在这里。

      “哈…”卫极画突然笑了,微不可查牵动嘴角,形成一个极淡的弧度,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在惨白的灯光下被死死盯着他的陈永年捕捉。

      陈永年紧紧盯着他,隐隐有不妙的预感,声音拔高,“你笑什么?”

      “您可能弄错了一件事,陈警官。”

      卫极画叹喟:“假如我是季景的亲生儿子,那么,以您的身份,就没资格审问我了。

      陈永年按着桌面俯身,猛地靠近卫极画,心中不妙预感达到巅峰,甚至提前产生了挫败,“你什么意思?”

      “师傅!”

      旁侧的周玉忽然叫住了陈永年,面色很难看的在他耳边小声道,“季氏财团的律师来了,刚才上级通知,让我们放人。”

      陈永年怒愕的表情僵在脸上,缓缓转头,看向坐在审讯椅上的卫极画。

      卫极画苍白的皮肤在审讯灯下近乎于透明,那双灰蓝色的眼眸被光透彻,仿若暗流涌动的金属流质。发侧耳畔本该交相辉映溢火彩的鸢尾花宝石耳挂在此刻暗淡褪色,被他的眼眸衬成了劣品。

      那惨白的审讯灯分明仍照在他身上,却似舞台的聚光灯,使得这场表演完美落幕。

      卫极画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会被释放,对陈永年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微笑。

      “下次见?警官?”

      卫极画的话音落下,审讯室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沉默都更无言的沉重。

      陈永年维持着俯身的姿势,阴影彻底将卫极画笼罩,但他感觉不到丝毫掌控感,反而被那灰蓝色的目光钉在了原地。那句“下次见”轻飘飘的,像淬了冰的针,扎进他最不容践踏的底线里。

      卫极画却漫不经心,抬手轻轻地扶了扶耳边那从“云顶”会所带来的鸢尾花宝石耳挂。

      不知是否机缘碰巧,蓝紫色的鸢尾花,恰好是“季氏财团”的标志。

      艹他的,季氏财团!

      陈永年的拳头在桌下攥得咯咯作响,指节捏得发白。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深的、混杂着无力感的灼烧。

      他办案二十年,什么穷凶极恶、狡猾奸诈的没见过?他拼的是证据,是逻辑,是剥开迷雾见真相的耐心。

      可眼前的卫极画…是只披着诡丽人类皮囊的怪物。卫极画玩弄的不是证据,是规则本身。

      云海会所103条人命,现场干净得诡异,偏偏带走作为警察的秦惊浪“作证”。

      灰雨公寓的血案,线索直指其身世,偏偏摇身一变,成了季氏财团唯一剩下的继承人。

      卫极画每一步都踩在法律的边缘,每一次都精准地利用规则的空隙,乃至…利用规则的制定者来碾压规则!

      这根本不是追捕,这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而他们执法局,似乎只是舞台上配合演出的丑角。卫极画那副了然于胸、甚至带着点倦怠的从容,像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卫极画亦不是在辩解,是在告知——告知你们抓不了“我”,告知游戏的主导权在“我”手里。

      一旁紧绷身体的周玉也因为卫极画那堪称挑衅的一句“下次见”产生极致的凝重。他退后半步,目光如鹰隼一样制图锁定卫极画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指尖的颤动,眼睫的垂下,喉结的滚动。

      可什么都没有。卫极画只是平静地坐着,微微偏头,仿佛在等待他们履行“放人”的命令。

      怪物。这真的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鬼怪。

      周玉脑子里只剩下这个词。

      他见过亡命徒的凶悍,见过高智商罪犯的算计,但没见过卫极画这样彻彻底底的漠然。

      关闭执法记录仪本是一种施压,一种打破常规审讯节奏的试探,可在卫极画面前,却像是自己这边先露了怯,被对方轻轻一句“屈打成招”就架在了火上烤。他引以为傲的武力,在对方那无形的、仿佛洞悉一切的气场面前,显得如此笨拙。

      更让他心悸的是卫极画最后那个笑。那不是得意,不是嘲讽,而是一种…平静的确认。

      仿佛季氏财团律师的到来,早就在卫极画计算之中,甚至是他亲自推动的结果。这让周玉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连季氏财团这样的庞然大物都可能是卫极画棋盘上的棋子,那他们这些警察,又算什么?

      他们能做什么呢?

      面对卫极画,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师傅…”周玉压低声音,扯了扯死死盯着卫极画的陈永年,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上面催了。”

      陈永年终于直起身,阴影从卫极画身上移开。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地看了一眼桌上那份记载着103个名字的档案,又看向卫极画苍白平静的脸。那口气沉甸甸的压在心口,散不去,压得他胸膛生疼。

      不甘心。

      一万个不甘心!

      陈永年知道,今天一旦放卫极画走出这扇门,再想以这种方式“请”卫极画进来,几乎不可能了。季氏财团的律师会像铁桶一样把卫极画围起来,任何程序上的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而卫极画本人,只会更加谨慎,更加难以捉摸。

      但命令就是命令。在季氏财团这种级别的势力面前,在“证据链”被对方身份轻易斩断的现实面前,他个人的坚持和怀疑,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陈永年脸上所有激烈的情绪缓缓褪去,只剩下一种岩石般的冷硬,踱到门边,亲自打开了审讯室厚重的铁门。

      “卫极画,”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碾磨出来的,“你可以走了。”

      他的目光落在门外走廊闻讯围过来的其他警官身上。

      一张又一张年轻、疑惑、茫然或愤怒、坚毅的脸庞。甚至还有一直被关在门外,没机会说话的秦惊浪。

      陈永年没解释,转回身,目光如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再次射向卫极画,“南刻市不大。卫极画,我们总会再见的。”

      这句话不是威胁,而是一种宣告。一种属于正义的、永不放弃的宣告。

      卫极画微微一笑,没有接话,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被铐得有些发麻的手腕——手铐方才早已被周玉沉默地打开。

      他将耳侧的鸢尾花宝石耳挂扶正,整理了一下身上并没有褶皱的衣物,然后,他迈步,从容不迫地走向门口。

      经过陈永年身边时,卫极画脚步未停,只是眼睫微垂,灰蓝色的眸光掠过这位老警官紧握的拳头和绷紧的下颌线。

      擦肩而过。

      没有言语,没有眼神交流。

      但那一刻,陈永年分明感觉到,一股冰冷而粘腻的、如同窗外未散雨雾的气息,随着卫极画的经过,悄然弥漫了一瞬。

      卫极画是一场连绵不绝的阴雨,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转角,徒留灰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危险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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