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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沉溺 ...


  •   拆迁的第二年冬天,烁棠开始咳。起初只是晨起时几声轻咳,他以为是巷子里的冷风灌了肺,随手抓了把止咳的草药煮水喝,依旧守着临时挪到巷尾的修车摊,给路过的人补胎、调刹车,像攥着最后一点不肯松开的念想。

      咳声越来越重时,他才肯去医院。拿到诊断书的那天,天阴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压在城市上空,他捏着那张纸,指尖把“晚期肺癌”四个字磨得发毛,却没掉一滴泪。

      他没告诉任何人,依旧守着修车摊,只是动作慢了许多,给橘猫喂火腿肠时,手会止不住地抖。巷尾的老邻居看他脸色差,劝他歇着,他只笑说“老毛病,不碍事”,转头却把工具箱里的画纸都理了出来,一张一张叠好,压在床底的木箱里。

      开春的时候,烁棠已经走不动路了。他躺在租来的小屋里,听着窗外的风声,想起高三那年的春天,他和益铭逃课去郊外看油菜花,风卷着花香扑在脸上,益铭偷偷牵了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了他好多年。

      弥留之际,他攥着那枚硬币,指节枯瘦,像老树枝。最后一口气咽下时,窗外的玉兰开得正盛,落了一地的白,像那年雨夜,没撑完的伞。

      烁棠的后事是老邻居帮忙操办的,收拾遗物时,有人在他枕头下翻出了一张字条,字迹潦草,却依旧能看清:“把我埋在梧桐树下,不用立碑。”

      消息辗转传到益铭耳中时,已是半个月后。他放下手里所有的工作,连夜飞回这座城市,高铁上,他攥着手机,屏幕上是老邻居发来的地址,指尖凉得像冰。

      赶到墓园的那天,天刚下过雨,泥土混着青草的腥气,扑在脸上。梧桐树下的新坟还没来得及长草,小小的土包,连块像样的碑都没有,像烁棠这一生,沉默得近乎透明。

      益铭蹲在坟前,从口袋里掏出那瓶冰红茶,拧开盖子,倒在泥土里。琥珀色的液体渗进土里,像少年时没说出口的告白,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他想起七年前重逢时,烁棠手腕上的红绳,想起修车铺抽屉里的铁盒,想起那张写着“那年的星空,本想画给你看”的画纸,心口像被钝器反复碾过,疼得喘不过气。

      他在坟前坐了一下午,直到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风卷着梧桐叶落在他肩头,像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背,像当年那个雨夜,烁棠把伞往他这边倾时,落在他肩上的雨。

      离开前,他给梧桐树下的土包立了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只刻了两个字:“等你。”

      没人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只有益铭自己清楚。等的是那年没说出口的喜欢,是那年没补完的星空,是两个少年人,被时光和沉默,永远留在了那条落满梧桐叶的巷子里的,一生的意难平。

      后来,益铭每年都会回来两次,清明,深秋。他会带一瓶冰红茶,坐在梧桐树下,和烁棠说说话,说北京的星空,说写字楼的灯火,说他这些年,没再爱过别人。

      梧桐叶落了又生,木牌上的字迹被风雨磨得淡了,益铭的头发也添了霜白。只是每次来,他依旧会在树下坐很久,像当年烁棠在修车铺等他那样,一等,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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