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OA苍平年纪》夤夜月

21、二十一章

　　不二觉得有些头痛，说起来比起大军压境，说服明扬清前往冰国救人才是更加困难的事。不过既然那人都已说动明扬清前去战场，这一次也该可以试试罢。
　　然而当不二看到明扬清从帐外转入那一脸阴郁的表情时，对先前的推断便又忐忑了几分。
　　不二请来人落座，又亲自看了茶。稍作沉吟后还是选了委婉的方式开口：“明先生这里的规矩不二还是有些了解的，故而昨日在中阵看到先生，真是喜出望外。先生莫不是神机妙算，特意前去相助?”
　　他确实选了比较委婉的试探法，却不料明扬清听闻脸上的阴郁不仅更加明显，还另外加了些复杂的因素——那个应该说是被揭穿了一般的——窘迫？这是从何而来的呢，不二疑惑却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明扬清面上阴晴不定，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越想越气，最后竟口不择言地吐出一句：“那个臭小子，竟然要挟我！真是岂有此理！”不二一怔，随即便有所顿悟，虽然目前还不清楚“要挟”的内容是什么，又是用什么条件“相要挟”，但看起来他是不用绞尽脑汁多费唇舌了。
　　不二将明扬清的茶盏斟满，待他喝过茶后平复心绪才温声问道：“不知明先生所指是哪一件事呢？”明扬清掀起眼帘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不二，最后只能长出一口气，决定绕过这个问话直奔主题：“殿下有事就请直说罢，老夫已经答应陛下只要是殿下你有事相求，明扬清必当尽力而为。”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不二忍俊不禁，敛了敛表情娓娓道来：“不二确实有事相求，此事也算关乎两国日后的关系。
　　“相信先生已经猜到一二，冰国景王迹部景吾与昨日受伤的忍足侑士关系非同一般。此次迹部请求相帮，于公于私，青国是不能不管不顾的。
　　“先生早已名声在外，昨日一番话迹部也听明白了。事实上迹部已经找到另一种解药，但却不敢贸然将两种解药混合让忍足服用。
　　“并且忍足右手臂中的芒针，先生昨日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否其实还是可以取出的呢？”
　　明扬清努努嘴道：“确实并非无能取出，只是危险性很高，并且需要极有内功修为的两个人同时在旁。一边护住心脉，另一个帮助他进行血液逆流。”不二猛地睁开双眼，“血液逆流？这样可以吗？”
　　明扬清站起身踱了两步：“这个方法我也只是在上古的书中读到过，确实不曾实际运用过。但是那本书中所载却与此人情况极为吻合。殿下先不用太过惊讶，所谓血液逆流并非指使全身血液逆流，而是指那支芒针所运走的血脉。
　　“昨天我已经看过，那男子身体里的芒针不在主血脉中，所以我认为可以赌。并且只要有值得信任的高手在旁，再由老夫辅以针石，则胜算应有五成。”不二眉头微蹙，五成这个数算恐怕并非迹部所要，依那华丽大少爷的个性只会对这个结论不屑一顾。
　　“明先生，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么？”
　　明扬清摇摇头，“本来若是混进血液的其他东西，我都可以将他们逼入胃部使他们短期内溶解，再一次用药剂清出。但芒针却是决计不行的，且不说逼走的过程不能保证不会有偏颇，就算能顺利流入胃中也很可能造成透创。危险性更高。”不二忽然灵光一闪，探问道：“明先生可知冰帝向来矿藏丰富，并有一种秘矿名为‘聚金石’，据说可牵引金属制的物品？
　　“可否利用牵引之力将芒针慢慢导出呢？”明扬清亦是眼前一亮，偏过头眯起眼又沉思片刻答道：“这‘聚金石’老夫确有耳闻，但它的实际功用却并未亲眼目睹过，所以不好作答。
　　“但若是这种奇石对金属物的牵引力可以透过体表直接作用于内体，那么殿下所言之法或可将胜算提高至七八成。”不二微微颔首表示明白，继续道：“那么明先生，我会先致函给冰的景王殿下，此事就劳烦先生亲走一趟冰国罢。我会派海棠及暗卫保护先生的。”
　　“无妨，老夫既已答应了那臭小子，必当尽力而为。殿下尽可同桃城那秃小子回去复命了。”不二只得暗笑，这位“奇老”先生显然已有些不耐烦了，不是臭小子就是秃小子，桃城也就罢了，那人恐怕还从未被这种粗鄙叫法吆喝过。想到那人可能会露出的表情，浅笑之余思绪又飘远了去。
　　光阴如梭，转眼就是两月。其实也不过两月罢了。不二摇摇头，嘲笑起自己竟像年少时一般，有了归心似箭的感觉。

　　不二领着桃城一班将领在营地听旨时，芒种时节已过。果不其然，皇帝下令燕王爷不二周助与安前将军桃城武近日启程，一道回京。算算时间，应该是刚好可以赶得上青国的夏之祭罢，不二浅笑，领旨谢恩后扬手一挥道：“明日卯时，启程回京。”
　　最后一次闲庭信步在血蒺藜繁盛的苏瓦伊河边，不二回想着这近两月的北行，所见所闻，所历所得，还有——与那人短暂的重聚，那个立在远山上惊鸿一瞥间的身影。
　　回去之后又当如何呢。似乎以为可以结束的时候却终归不过是开始而已。

　　“诶？是不是那天的哥哥？！是不是啊是不是！”身后有人不二是知道的，但不应该是个孩子啊。不二回过身，果见白石前方几步一个火红头发的男孩子——那个在围场突然出现的男孩子。不二忽然想起当时情况有点混乱，他都没有安顿好这个孩子，等到再向高木问起时，高木只说不用担心便没了下文。
　　“你的小兔子还好吗？”不二半弯着身笑问道。金哥明显很高兴，三两步蹦到不二面前，嘴巴都咧到耳后去了：“啊！果然是那个哥哥吧！你的伤好了吗？你那天看起来好可怕，所以我都没敢说话啦！虽然是在笑着但总感觉有种冷冷的杀气呢，跟今天不一样哦！对了对了！我叫金哥……额、现在叫远山金太郎。”很有活力的孩子呢，如果越前也在应该会感到头疼罢，但是会成为好朋友的呢。这个孩子说不定比越前还要敏锐，但似乎也更为单纯。不二不断飘远的思绪被男孩的最后一句话拉了回来，微蹙了下眉，他看看白石。

　　是真的不太喜欢这个人，就算他一脸坦然，却仍然直觉不能相信。“他就是你要找的人？”白石但笑不语，红头发的男孩儿虽然感觉到两人间气氛不对，但却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于是转转脑袋大咧咧地冲白石嚷道：“哥哥，这个人就是那天救了我和波日拉图的人哦！他很厉害的，血流了好多好多都不觉得痛呢！”白石掀起眼帘意味深长地看了不二一眼，弯下身去揉了揉金太郎的头发：“小金，这位可是青国的燕王爷，要懂礼数。”
　　男孩儿迷惑地回问：“燕王爷？那是什么啊？很厉害么？”还没等白石回话，不二已经上前一步拉起男孩儿的手，眉眼弯弯地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必在意。呐，我可以叫你小金吗？”“ 当然，这些都随便啦！”“好，那小金可不可以告诉哥哥为什么你会说中原的语言呢？”金太郎歪歪头想了一下：“阿姆好像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我好像是四五岁时候才来到这里的，来的时候就只会说这种语言啊。其实朔银语才是后学的啦！”不二干脆蹲下身扬起头继续问：“那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么？”
　　“我不记得了。从来到这里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金太郎眨眨眼睛又摇摇头。不二若有所思，本来有点吵的对话忽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还是白石打破了那微妙的气氛开口道：“小金，我们该走了。”不二站起身，睁开眼眸紧紧盯着白石：“你预备带这个孩子走？”白石颔首。不二蹙起眉，虽然为这个孩子感到担心，却很明白他不能说什么，更不能做什么。
　　白石拉起男孩儿的手，教金太郎向不二道别。那个说不清是戏谑还是嘲笑的表情，让不二的心情一落千丈。
　　说不定北异能够这么快结束，都是因为那个孩子。可是他的命运又会如何呢。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不缓不慢地离去的背影让不二的眉头又蹙得更紧了。在夕阳倾照下一整片的血蒺藜草原上，不二忽然想起明扬清之前所讲关于这种枯荣草的名字——嗜血之草。当它被血液滋养，就会不断绵延，那就是传说中苏瓦伊、“洗血之原”的由来。

　　皇帝领着百官在玄武门外列仗迎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天色昏黄，即便是入夏时节，仍是夜色已近。原本这个时段武将是不能谒见皇帝的，于理不合。但显然伟大的皇帝陛下又动用了他那不怒自威的本领罢。不二微笑，在百丈之外领着桃城等几名武将下马卸兵器。待到皇帝面前十丈的时候，满朝文武除了皇帝与越前都行了跪礼。
　　不二双手端着青冥一步一步上前，直直地望着对面那个穿着十二章明紫衮服的人，却不知怎的越近越有些无法端出那惯常的笑容，反而觉得酸酸涩涩的。
　　看着皇帝抬步也向他走来，两人都没有避开彼此的目光。不二顿下正要行跪礼，却被皇帝按下青冥随即一把揽住。
　　不管不顾。

　　不管不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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