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灰河》络芪

2、抱棵大树好乘凉

　　李洛晼抬起脚在铁锹另一头窄平的踏脚处狠狠踩了一脚，余光里瞥见那小贼，往斜后方退了一步，握刀的手又紧了三分。

　　不像是熟识的作案伙伴，不会吧，一晚上两个人来行窃，这是非要她的命了，李洛晼觉得自己头都要炸掉了，不管了，解决了这个再说。

　　啪叽一声，李洛晼趁那小贼放松警惕，用铁锹拍掉那把银剑，又一个翻滚把他扑倒在地。

　　这小贼浑身是劲儿，跟刚钓上来的鱼一样，滑不溜秋的，她凭着一股怕死的蛮力才勉强控制住。

　　还是不能死，别的不说，死之前会疼啊，况且没死挨几个刀口才最可怕！

　　李洛晼破罐子破摔，一手掐着那小贼的脖子，又朝着不远处的黑影喊道：“喂，那边的，要杀要剐随便哈，不然就过来帮忙，没一点眼色吗？没看见我刚才被挟持了吗？”

　　那一团黑影缓缓站起，突然间，似有什么飞速的利器搅乱浓稠的夜，一把短刀直直地避开李洛晼，精准插进那小贼的发髻之上。

　　二人齐齐望向那面，随之而来的，是比那刀还要出乎意料的黑影本人，他不知踩了什么东西，在空中好似长了翅膀。

　　李洛晼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推离，转了几圈，安稳脱离危险，再转头看时，风水轮流转，那小贼已经被黑影控制起来了。

　　居然真的帮她了！

　　“来，到这边油灯这儿。”李洛晼说道。

　　黑影不费什么功夫就把那小贼带到油灯下，虽还是不服，一举一动都略带嚼劲儿，但现下倒也听话很多了。

　　见局势良好，李洛晼开始“盘问”。

　　“你来这里只是行窃吗？还是真要找什么东西？”

　　那小贼并不言语，黑影呢，此时也一动不动了。

　　像是在等自己之后的指示，李洛晼都有一种错觉，感觉这黑影真是自己手下了。

　　“我不会为难你的，你只需把原委都说出来，都是可以商量的。”李洛晼好心劝诫。

　　那小贼挣扎着，还是一言不发。

　　“我劝你老实交代，盗窃是极其不好的行为，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大可说出来！”

　　“你这个人贩子，赶紧放云呦出来，否则我是不会饶过你的，我劝你还是早早把钥匙交出来罢！”

　　清脆的声音划破寂夜，仿若白瓷碗砸碎了，安静下来后，竟然令人心生惋惜。

　　是个小姑娘，李洛晼先前的疑虑都迎刃而解，怪不得走路古怪，怕不是穿了不合脚的高鞋装样子吧！

　　“什么？你才是人贩子呢，不要血口喷人！”

　　那小贼挣扎起来，黑影单手从侧面扣住那小贼颈侧后方，用力，她便脖子僵硬，无法动弹，原本抬起的手臂也泄了力。

　　“你要死啊！哪有你这么挟持人质的，用这么大劲儿干嘛？”

　　李洛晼平白被污蔑，火气渐渐上来了。

　　“死丫头，你大晚上不睡觉，出来行窃，还差点把我刺死，你倒是有理了？”

　　那姑娘把蒙面的黑色布面一把扯下，也大声嚷嚷起来。

　　“把云呦还给我！你这个该死的人牙子！”

　　“你疯了，怎么净胡说？你哪个眼睛看到我拐卖人口了？你得有证据！”

　　那少女冷哼了一声：“连日以来，你这楼里只进不出，或是出来便不是那人了。灰河街市一众百姓，皆有所闻，若不是就在这楼内关着，那你便是挖了地道，快把地道的钥匙交出来！”

　　坏了，忘记关锚点了，游戏里所有的玩家均可自由通过锚点进出游戏，怪不得会这样。

　　“跟你说不清，反正不是我！”李洛晼越说越气，对面的少女也越说越气。

　　李洛晼想了想，总归先把她打发走才行。

　　“这样，我跟你说，我保证她明天肯定会回来，然后你亲自问问她，若是她真说是我，你过来再找我也不迟，反正我又不会走。”

　　“不可能，我是不会走的，我就住在这儿了。”

　　“你这个死丫头，我要是有那么大能耐，我现在就把你拐走！”

　　“好啊，拐吧！”

　　怎么刚进来就发生这种事情，真不是个什么好兆头，李洛晼最烦有人打搅她睡觉，何况还行窃。

　　“那个谁，把她给我请出去，立刻，马上！有多远送多远！”

　　那黑影跟个手机支架似的，单手挟持着那姑娘，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听得李洛晼对他说话，这才如梦似醒般地转了转头。

　　话音毕，院门外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大半夜的有完没完了？”李洛晼持续性火力输出。

　　院外传来一个男子恭敬的回话：“我是相里府家的刘二，侍卫说，我家小姐在您这儿，夜半叨扰，还望李楼主海涵，我们这就接她回去。”

　　“我不要，我不要。”那姑娘小声抗议，摇了摇头，示意李洛晼不要去开门。

　　“赶紧从我家离开，现在至少丑正三刻了，这种时候打扰别人睡觉，应该千刀万剐！死丫头，我不跟你计较，待会儿开门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你要再闹的话，我什么都给你抖落出来！”李洛晼恶狠狠的威胁道。

　　那黑影挟持着少女，像拎着一只小猫，然而她确实太过于凶狠，爪子又利，又不停地扑腾。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弱者的反抗总是如此无力，李洛晼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了新的想法，至少，她不能做那只猫。

　　李洛晼气冲冲地往院门处走去。

　　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位卑躬屈膝的老汉，李洛晼从躲在暗处的黑影身边接过那姑娘。

　　一众仆从跟在领头的刘二身后，还有二十来个侍卫，浩浩荡荡的，起码有三四十个人。

　　“诺，你们家小姐。”

　　“打搅了，您是李楼主吧？”

　　“对。”李洛晼怒气未消，谈话间还略有不满的情绪，却被这老汉捕捉了七八分。

　　“小姐，应该是给您添麻烦了，老奴给您赔个不是了，明日我们老爷，相里大人会亲自前来赔罪。”

　　相里家的小姐，那她岂不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相里鸣鄢吗？怪不得这么娇纵，大户人家，总是把孩子惯的这么坏，没办法，钱多仆人也多，要是自己每天这样，没准儿过几天也成这样子了。

　　“那倒不必，我跟你们小姐，倒是玩的开心，本是误打误撞的，谁曾想这么投机！”说着李洛晼笑起来，声音也软了几分。

　　相里大人亲自来，给一个小小的商户赔不是，鬼才信呢，这些个高官手下的奴才，总是会说些漂亮话，实则搬出来自家主子施压。

　　她挽起相里鸣鄢的手细细摩挲，此刻倒显得情真意切起来，话里的余愠也都散尽了，要不是这丫头一身黢黑，真是叫人信的不敢再信了。

　　刘二恭恭敬敬地行礼，微微低头说道：“小姐平日总跟老奴说府内孤闷，今日倒与楼主分外投缘，那老奴要恭喜小姐，觅得良友！不过，天色已晚，还是请小姐回府，改日再叙。”

　　说着，刘二抬起头望向相里鸣鄢，微微一笑，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倒不像是个奴才了。

　　相里鸣鄢也回之以微笑，又道：“刘管家真是寸步不离，比相里秣都像我爹呢！”

　　“小姐的安危，老奴自是牵挂心头。”

　　二人心照不宣地盯着对方，李洛晼察觉到一丝不平之气，这两人并不对付，这个小姐，并不像她意料之中的，是所谓的“娇纵”。

　　“好了，你们家人既来了，我也没有强留的道理，赶紧回去安歇吧。”

　　李洛晼又恋恋不舍地望向相里鸣鄢，转身对着她笑，眼神里却都是警告。

　　仿佛在说：死丫头，我再救你一回。

　　不过这也是为自己着想，今夜必然要打消了那刘二的疑虑，自己此番言语算作表态。

　　这种大户人家最在乎声誉，定是担心她到处说，丞相家的千金跑去别人房子里面行窃，诸如此类。

　　那刘二必定知道相里鸣鄢到底来楼里做了些什么。

　　自己若是没有这般作戏，明日好一点，丞相真过来赔不是，但又要费不少力气，且一定比这个刘二要更难些；不过，前者可能性更小，应该会直接杀她灭口才更便捷。

　　那要是不开门呢？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早知如此，就应该让那丫头直接翻墙偷偷回府，可见自己还是在气头之上，失掉了理智。

　　可谁知道这丫头会不会回去，到时若要是像那个丫头一般，吵着嚷着说是自己是人贩子，绑了他们家的千金，岂不是更要遭牢狱之祸？

　　左想右想，还是不得周全，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惊，有些烦躁，刚回来就给自己埋下隐患，今后定要再谨慎些。

　　“快回去吧！”李洛晼柔声轻劝。

　　“走吧，小姐。”刘二让出一条路，相里鸣鄢由着侍女扶上轿子。

　　最后愤愤不平地又瞪了李洛晼一眼才进了轿子，又是一阵车马声，许久才恢复平静。

　　李洛晼转身关了院门，插好门栓。经此“劫难”，她心中恍惚不安。

　　此刻，只剩下她和黑影，那人见一切都已平息，也有离开之意。

　　见他转身也要走，李洛晼大叫：“大侠，先别走！”

　　“大侠，我看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你这，也算误打误撞救了我，不如帮人帮到底，你今晚就别走了，而且我觉得你这身功夫真是了得！我本人刚好也有学功夫的渴求，你不如看看我，看我是不是个好料子，哎，你别走啊！”

　　那人不听李洛晼的碎碎念，径直走到花圃，就要再翻出院子。

　　李洛晼心想，那可不成，今天她是绝对不会放走这颗“大树”的！

　　见那人不听，她也不管了，一把就抱住“大树”。

　　“你今天真的不能走啊，你应该也没什么急事吧？若有的话，你可以跟我说的，你就说你有急事。”

　　大侠在原地动弹不得，想走却实在走不得，他踉跄着走了两步，拖着李洛晼，每走一步都很艰辛，腰上像绑了一个大沙包。

　　“你真不能走啊，大侠，咱们好说好商量啊，你今天真不能走啊！”

　　大侠索性拖着李洛晼往前走，二人大有死磕到底的气势，李洛晼又紧了紧她的手，两只手就像缠绕的蛇般锁住沉默的大侠。

　　突然之间，那人咳了一声，猛地，从嘴里吐出一口东西，灰暗的油灯下，只蔓延出一股铁锈的味道。

　　“大侠，这是什么啊，你刚才喝水了吗？”李洛晼尴尬地说着，嘿嘿笑了笑。

　　能是什么，这还能是什么，是血！是血！

　　李洛晼吓得松开了手：“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手里啥都没有，大侠，你看！”

　　说着她摊开两手自证清白。

　　“都怪我，都怪我，我这赶紧松手，真不知道你身上有伤，都是我不好。”

　　大侠却突然转过身，朝李洛晼逼近，把李洛晼吓得连连后退。

　　“你要干嘛？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