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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52 标记之后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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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温时与很疼。
后颈处的腺体,由内而外的鼓胀,像是充错了气的气球,又像是在排斥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灼热而滚烫。
每一次心跳都震得耳朵发疼,小腹深处更是难以言喻的钝痛和酸胀,他觉得自己像是被胡乱地打开,被席卷,被拆散,然后胡乱地拼凑再一起,每一处关节都泛着陌生的酸软。
但这些疼,都比不上心里那片不断扩大的空洞带来的茫然。
好疼。
他把自己蜷缩在行军床狭窄的角落里,用带着机油和灰尘气味的粗糙毯子裹紧自己,连头都蒙起来,仿佛这样就能与冰冷和疼痛隔绝。
好疼。
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往下掉,浸湿了毯子的纤维,又洇到脸颊上,带来更咸涩的冰凉。
顾长空标记了他。
刚才。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混乱的信息素、失控的Alpha、还有那些关于“你为什么不早点来”的质问。
他被吓到无法控制信息素的逸散……
然后是,被拖拽,被丢在这张行军床上,背脊撞击床面……淹没一切的、带着冰雪气息的……
他忍不住颤了一下,抱住自己,捂住嘴巴,想要阻止些什么。
那是标记吧?
哥,抱了他,咬了他后颈的腺体,注入了信息素……
是真的吗?他不敢确定。
可是他好疼。身体像是被那股冰冷又霸道的信息素从里到外冲刷了一遍,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陌生与不适。脑子更像是被扔进了漩涡,所有关于“信息素”、“标记”、“腺体”、“结合”的认知碎片疯狂冲撞,却拼凑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哥……喜欢他吗?
标记不是……很亲密、很郑重的事情吗?还是说,在Alpha看来,这根本不算什么?尤其是对他这样一个……
麻烦的Omega?
因为他是一个麻烦的Omega,是个在Alpha密集的前线、在刚才那种混乱情况下会控制不住信息素、差点影响整艘星舰的麻烦。
他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跟他的信息素一样不受控制。
哥是为了控制局面,是为了不让事态恶化,所以……所以才用这种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处理”了他这个不稳定因素?
因为他是哥卑鄙的窃取者,利用了生理优势绑架了他。
他简直要痛恨起自己的性别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是一个没用的Omega?为什么他就是控制不住,是他……是他用Omega的劣势,“迫使”哥不得不对他做了这种事。
哥一定很厌恶吧?所以一结束,就立刻消失不见了,把他像一件用完就丢的垃圾一样,丢在这里。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温时与把脸更深地埋进毯子里,低声哭泣。眼泪怎么都止不住。身体好疼。对不起,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控制,我来这里是想帮忙,不是想绑架你……
他从来都没想过。
他甚至开始后悔。如果一开始就听二哥温洛谦的,派那些训练有素的Beta或者Alpha工程师来,是不是一切就会不同?加固立场一样可以部署,根本用不着他,哥一样可以保住旗舰,不会有这样的混乱……他就不用这样难堪而痛苦,哥也不用这样对他。
说不定,说不定哥回去以后,还会夸他。
他还是他的好弟弟。
要不……他去星港布置加固立场吧。温时与突然想。那里是一个大型补给点,开会的时候,哥说了要派人过去校准,校准,他最擅长这个。
离旗舰远一点,离哥远一点。这样哥就可以不用见到他这个麻烦,不用想起这段……糟糕的经历了。
他想撑着身体坐起来,想告诉哥他会很乖,很有用,可是腰部传来一阵剧烈的酸软和刺痛,让他瞬间脱力,又重重跌了回去。
一股强烈的恶心突然上涌。
“呜……”他捂住嘴,强忍住,眼泪流得更凶。
他太紧张了,身体和神经都绷到了极限。疼痛、羞耻、茫然、自我厌弃,和……恐惧。
他缩回冰冷的毯子里,感觉自己像一颗被随意丢弃在战场角落的、破损的稀晶。
先睡觉吧,睡着了,就不用想这些了,他安慰自己。明天就去找谭越,让他带自己去星港。
对,就这么决定。
密闭的观察室内
谭祈看着光屏上跳动的分析数据,以及AI根据行为模式实时生成的、模拟温时与意识的实时动画,嘴角轻颤,从低笑出声,变成冰冷的狂笑,笑声里是浓烈的讥诮,和一种发现了荒诞真相的快意。
他突然侧过头,目光落在温洛谦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恶意:
“贱种叫他蠢货,还那么护着。我以前还疑惑,”他指了指屏幕,“总觉得是为了攀上顾长空。我他妈现在终于看明白了。”
他特意顿了顿,确保温洛谦在听。
“你家这个五少爷,他不会到现在都以为,顾长空标记他,是个一次性的意外吧?就像给失控的Omega打了一针强效抑制剂?就为了处理他那点可怜的信息素溢出事件,防止影响舰上其他Alpha?
“他懂什么叫永久标记吗?”
温洛谦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翻动着膝上的纸质文件,仿佛那上面是比眼前这场人性剖析更重要的生意经。对于谭祈的尖刻质问,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连呼吸频率都没变一下,优雅得像个局外人。
谭祈嗤笑一声,也不在意,视线转向另一侧的顾远矣,矛头直指顾家:
“还有你们家这位二少爷,啧。”
他咂摸着这个词,仿佛在品尝某种奇特的滋味:“第一次,那种混乱的情况下,直接给了个永久标记。对象还是个S级Omega。他那时候多大?二十一?二十二?
“你们顾家就没人交代过,Omega怎么玩都可以,就是别标记?”
顾远矣看着杯中酒液,唇角微勾,没有回应。
谭祈摇了摇头,像是在感叹年轻人的冲动,眼神却逐渐锐利:“他怎么想的?‘先下手为强’?
“不然等这个蠢货带着加固立场的天大功劳回到温家,回头就得被介绍你们家精挑细选的,绝对忠诚的Alpha了吧?”
他看向温洛谦,语气里满是“你们失算了”的幸灾乐祸。
“说真的,他搞出了加固立场,这时候不应该直接关起来、供着,先榨干再说吗?你们就这样让他上了前线?第一战就是拯救联邦旗舰?”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是真不担心他们姓顾的强抢啊?那可是他们姓顾的地盘。”
温洛谦终于有了点反应,轻轻合上文件,指尖在光滑的封面上摩挲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有些无奈:
“再不同意,他也会去的。以小五的性格和……对顾二少的执着。”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顾远矣,眼睛里带着似笑非笑的玩味,“温家还得再多损失两座实验室。不值得。”
“况且,谁知道顾二少这么……”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选择了最中性却也最意味深长的一个,“果决。”
他看向顾远矣,语气带着微妙的笑意:“您说,这是顾家的‘远见’呢?还是……二少自己的决心?”
顾远矣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线。他并没有被温洛谦的暗指激怒,反而优雅地接过了话头,声音平和,字字戳心:
“长空一向果决。从加固力场在诺瓦战场显现威力的那一刻起,他就比任何人都清楚,五少爷的价值已经发生了质变。让他带着这样的功绩和潜力回到温家?”
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那无异于将一颗稀世晶石,拱手让给联邦最具慧眼的珠宝商。下次见面,陪在五少爷身边的,就绝不会是长空了,而会是温家‘量身定制’的枷锁。”
他看向温洛谦,目光平静,带着笑意:“他这一步,虽然冲动,但从结果看,确实是当时情境下,将五少爷‘锁定’在他可控范围内,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尽管,这标记也全盘打乱了温家后续对五少爷的……‘规划’。”他用了和温洛谦一样的词汇,礼貌地将“资产掠夺”、“掌控”和“物化”包裹在商业用语之下。
谭祈听得放声大笑,笑声在密闭的观察室里回荡,显得有些癫狂。
“好!好他个顾长空!”他重新看向AI动画,眼中闪烁着发现猎物致命弱点的兴奋光芒。
“谭家情报部一直以来的评估,都倾向于认为他对温时与的处置是‘蓄意绑定特殊资产’‘情感操控’,是为了技术和战略控制。这么一看……哈!”
他像是听到了本年度最大的笑话:“他对他竟然是真心的?!他,一个S级Alpha,顾家二少爷,联邦军人,战场英雄,对一个来历不明的Omega,动了真心了?那他前几年那些冷脸、推拒、把他推得远远的算什么?推拉游戏?欲擒故纵?怕自己陷得太深?”
他无法理解,觉得荒谬,甚至可笑。
顾远矣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复杂的弧度,眼神悠远,仿佛透过屏幕看到了那个从小被顾家责任压得绷紧的肩膀。
“他不敢。”顾远矣的声音拖得很长,很无奈,甚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怜爱。
“他是真的怕。怕自己这团终年不化的冰雪,靠得太近,会把那片他唯一觉得干净、温暖、发着光的……‘意外’,给拉进污泥里。”
“怕冰雪融了,护不住那团光,怕自己深陷泥沼,害那团光变脏。更怕……在他融掉之前,那光被别人抢走、熄灭。”他顿了顿,总结道,“所以,他选择先冻住。用最笨拙、也最牢固的方式。”
谭祈冷笑了两声。他眯起眼,和谭越七分像的眼睛里,闪过和谭越完全不同的算计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这标记……有办法清除吗?或者说,覆盖?”他身体前倾,声音压低,却充满了煽动性,“就趁这次机会。顾长空易感期失控证据确凿,温时与重伤昏迷,再把当年未经同意,恶意标记Omega、此后刻意隐瞒冷淡这事,用舆论发酵一下,把顾长空彻底搞臭,让他身败名裂!”
“‘蓝桥计划’自然土崩瓦解,摩卡微型化的主导权我们接手。然后,”他的目光在温洛谦和顾远矣脸上扫过,“给温五少爷换个更‘合适’、更‘听话’的Alpha,顺便……洗个脑?让他彻底为我们所用,岂不干净?”
这个提议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彻底的冷酷和实用主义。
然而,他话音落下后,观察室内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温洛谦重新翻开文件,视线落在纸面上,仿佛那行字突然变得极其深奥,需要反复研读。
顾远矣则微微晃动着酒杯,看着杯中旋转的酒液,若有所思,不接话。
两人都没有回应谭祈这个极具诱惑力、也极其残忍的提议。
因为不是没有人试过,结果,也不尽如人意。但他们何必告诉谭祈呢。
顾远矣将视线挪回屏幕,AI动画里那个缩在被子里的小人,站了起来,然后,出乎意料的,完全没可能地,“走”进了左边的光屏里。
他太过震惊,看向温洛谦,发现温二少直接站了起来,膝上的文件落在地上,眉头拧紧,像是看到了什么超乎现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