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针证言》happykuain

9、第 9 章

　　星河公园在夜色下沉睡，假山怪石的影子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叶小雨引着陈远，绕到公园最深处一片荒废的竹林后，拨开密集的藤蔓，露出了一个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就是这里，废弃的防空洞改造的，”叶小雨压低声音，用特制工具熟练地撬开老式锁具，“林老师怀疑‘织工’把真正的观测站建在了地下。地图显示这条维护通道直达核心区下方，但几十年没用过了，里面情况不明。”
　　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股混合着泥土、霉菌和淡淡臭氧味的冷风涌出。门后是向下的、陡峭的混凝土阶梯，深不见底，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
　　陈远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布满苔藓和裂缝的墙壁。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走去。阶梯漫长而压抑，只有彼此的呼吸和脚步声在狭窄空间内回荡。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阶梯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一条水平的、更宽阔的通道。空气变得更加干燥，那股臭氧的味道也越发明显。通道墙壁上出现了铺设整齐的线管和通风口，显示这里仍在被维护和使用。
　　“有监控吗？”陈远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应该没有覆盖到这个废弃区，但再往前就难说了。”叶小雨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信号波纹，“干扰很强，有屏蔽场。但生命信号探测……前方有多个稳定热源，还有……一个非常强烈的、非典型的能量读数，在更深处。”
　　非典型能量读数？是“褶皱”的核心，还是别的什么？
　　他们放轻脚步，沿着通道继续前进。通道两侧开始出现一些紧闭的、标有编号的金属门，像是仓库或宿舍。一切寂静得可怕。
　　突然，前方拐角处传来细微的交谈声和脚步声！两人迅速闪身躲进一个凹陷的配电箱后面，屏住呼吸。
　　两个穿着白色科研服、戴着口罩的人走过，语气轻松地交谈着。
　　“……‘钥匙’的共振信号刚才波动得很厉害，赵博士有点着急了。”
　　“怕什么，‘修剪’程序已经准备就绪，只要‘钥匙’进入有效范围，就能一次性解决问题。倒是那个‘回声体’（指顾临渊）失控有点麻烦。”
　　“一个失败品而已，处理掉就是了。重点是确保‘主时间线’的纯净度，不能让‘观察者效应’继续污染数据……”
　　谈话声逐渐远去。陈远和叶小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赵明诚果然在这里！而且，“修剪”程序已经瞄准了他！
　　等外面彻底安静，他们才继续前进。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需要刷卡和密码的双层气密门。门上方有一个不起眼的标识：“第七观测区 - 非授权人员严禁入内”。
　　“怎么办？硬闯肯定触发警报。”叶小雨皱眉。
　　陈远的目光落在门侧一个不起眼的、用于检修的通风管道百叶窗上。窗格不大，但勉强能容一人通过。“从这里进去。”
　　他们费力地卸下百叶窗，钻进狭窄的管道。管道内更加闷热，机器的低鸣声清晰可闻。爬行了不久，前方出现格栅出口。透过格栅缝隙，他们看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仿佛一个倒扣的碗。空间中央，不是一个复杂的机器，而是一个看似平静的、直径约十米的圆形水池。但池水并非普通的水，它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有星云在其中旋转的暗蓝色，表面偶尔泛起非自然的、彩虹色的油膜光泽。水池周围，环绕着各种精密的探测器和发射装置。
　　最引人注目的是，水池正上方悬浮着一个复杂的金属笼状结构，笼内似乎禁锢着一团不断扭曲、变化形态的、半透明的能量体——正是那个“非典型能量读数”的来源！它时而收缩成一点，时而扩散出涟漪，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呼吸。
　　“那就是……‘褶皱’的具象化投影？”叶小雨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在控制台前，站着几个人。其中那个穿着深色中山装、背对着他们的身影，陈远绝不会认错——赵明诚副局长。他正专注地看着主屏幕上的数据流。屏幕上快速滚动着图像碎片：有陈远在警局的日常，有他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模糊影像，甚至……有他刚才在地下实验室与“顾临渊”搏斗的片段！他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被实时监控！
　　“共振强度已达到阈值，‘钥匙’已进入有效范围。”一个研究人员报告。
　　“锁定他的生物信号，”赵明诚头也不回，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启动‘修剪’程序倒数。频率校准到足以引发脑干致命共振，但保留大脑皮层基本活性，我们需要他作为‘静默信号塔’继续工作。”
　　陈远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他们不仅要杀他，还要让他的大脑在死亡后继续成为他们的观测工具！
　　就在这时，主屏幕一侧的一个小分屏突然亮起，显示出棚户区那个安全屋周边的实时监控画面！几个黑影正在快速接近小屋！
　　“哦？还有一只小老鼠跟来了。”赵明诚似乎轻笑了一下，“是叶清河留下的那个小丫头吧。一并处理掉，清理干净。”
　　他们被发现了！是行踪被追踪，还是这里有更隐蔽的监控？
　　不能再等了！
　　陈远对叶小雨使了个眼色，猛地踹开通风口格栅，纵身跃下！同时举枪对准赵明诚的后背，厉声喝道：“赵明诚！不许动！”
　　实验室里的人员顿时一阵惊慌。赵明诚却异常镇定，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陈远，你终于来了。比我预计的稍快一些。”他推了推眼镜，“可惜，你选错了路。如果你安分地做你的‘钥匙’，本可以平静地过完一生。”
　　“为什么是我？！”陈远怒吼，枪口死死对准他。
　　“为什么？”赵明诚笑了笑，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因为你的基因序列，是百万里挑一的、能与‘时空底层涟漪’产生稳定共鸣的‘天然谐振腔’。从你出生起，你就是最完美的‘观测窗口’。我们看着你长大，引导你成为警察，让你处于事件漩涡的中心……一切都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你的‘观察者效应’，来稳定和研究这个宝贵的‘褶皱’。”
　　他指了指中央那个能量体：“它不仅是自然现象，陈远。它是一个……‘漏洞’，一个能窥见时间本身结构的裂缝。掌握它，就能预知未来，修正过去，甚至……创造历史。而你的存在，是维持这个‘漏洞’开放的关键。我们不能让任何‘杂质’——比如你那些不合时宜的调查和反抗意识——污染这份纯净的数据源。”
　　“所以林教授，顾临渊，都是‘杂质’？”陈远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是必要的代价。”赵明诚面无表情，“为了更伟大的知识和控制。现在，轮到你了。”
　　他轻轻一挥手。控制台旁的两个“研究人员”突然掀开白大褂，露出下面的黑色作战服，以惊人的速度拔出了手枪！
　　砰！砰！
　　陈远抢先开火！子弹击中其中一人肩膀，另一人敏捷地躲到控制台后。实验室里顿时枪声大作，警报尖鸣！
　　叶小雨也从通风口跳下，利用设备作为掩体，用手枪进行还击。
　　混乱中，陈远试图靠近赵明诚，但火力被压制。赵明诚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交火，缓缓退向实验室另一侧的一扇小门。
　　“没用的，陈远。”他的声音透过警报声传来，“‘修剪’程序已经启动，你周围的共振场正在增强。很快，你的大脑就会从内部开始瓦解。珍惜最后的清醒时刻吧。”
　　陈远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和眩晕袭来，视线开始模糊。他看到中央那个能量池的波动变得更加剧烈，暗蓝色的水光仿佛直接刺入他的脑海！
　　“小雨！破坏那个能量池！”他强忍着痛苦喊道。
　　叶小雨会意，一边射击压制敌人，一边试图靠近能量池。但对方的火力很猛，她无法接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实验室的主大门突然被从外面猛烈撞击！轰隆一声，厚重的金属门扭曲变形，被硬生生撞开！烟尘中，一个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是那个本该在地下室失去行动能力的“顾临渊”！他看起来更加破败不堪，但眼中燃烧着一种疯狂的、最后的光芒！
　　“赵……明……诚！”他发出嘶哑的咆哮，不顾一切地冲向赵明诚所在的方位！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剩余枪手的火力！
　　趁此机会，陈远强忍着头颅欲裂的剧痛，猛地扑向最近的一个控制台，用枪托狠狠砸向屏幕和按键！火花四溅！
　　“不！”赵明诚第一次露出了惊怒的表情。
　　系统的部分功能似乎被破坏，中央能量池的波动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陈远感到脑中的压力稍减。
　　他抬起头，恰好看到“顾临渊”在弹雨中倒下，但他的手，却死死抱住了赵明诚的腿！赵明诚挣扎着，试图挣脱。
　　两人的目光在混乱的实验室中隔空相撞。
　　赵明诚的眼中，不再是冷静和怜悯，而是冰冷的杀意。
　　陈远的眼中，是彻底燃尽的绝望，和与之同归于尽的决绝。
　　“游戏结束了，赵局。”陈远嘶哑地说，举起了枪，瞄准了能量池上方那个剧烈波动的能量核心。“或者，我们一起看看，炸了这‘褶皱’，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