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笔的回声》刘开开

56、第 56 章

　　第二天下午，程星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通了陆东珉的电话。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轻快，试图忽略掉心底那份因昨日冷遇而产生的不安：
　　“你昨天忙到很晚吗？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她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期盼。
　　电话那头，陆东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冷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冬日结冰的湖面：“嗯，是晚了点。”
　　这简短的回应让程星遥的心沉了一下，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带着小心翼翼的雀跃提议：“那今晚呢？我们去看电影吧？就当……放松一下。”
　　陆东珉在那边顿了顿，仿佛经过了一番并不情愿的考量，才勉强吐出一个字：“好吧。”
　　这一个“好”字，让程星遥瞬间忽略了之前所有的不快，声音里重新染上了光彩：“那我来买票！6点，金隆广场大门口见，我们先吃饭，再去看电影！”
　　“嗯。”依旧是那个听不出情绪的、单音节的回应。

　　晚上六点，程星遥早早等在了金隆广场门口，穿着他曾经称赞过好看的裙子，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六点半，她开始频繁看手机，七点，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被焦虑取代。她一遍遍拨打陆东珉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无人接听的忙音。
　　她不敢离开，怕他来了找不到她，只能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固执地站在夜风里，眼巴巴地望着每一个可能的方向。内心的担忧逐渐压过了委屈——他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的轮椅会不会遇到麻烦？

　　又过了一个小时，电话依旧无人接听。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再也等不下去，匆忙拦下一辆出租车，心急如焚地赶往学校。

　　她几乎是冲进陆东珉的宿舍的。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灯光下，陆东珉正安然地坐在轮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姿态甚至是……悠闲的。桌上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程星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股被愚弄、被轻视的怒火混合着之前的担忧和委屈，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她声音颤抖着质问道：“你在搞什么？！我等了你两个小时！打了无数个电话给你！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陆东珉从书页上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甚至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等我干什么？”
　　“我们约了看电影！你不记得了吗？！”程星遥的声音拔高了，带着哭腔。
　　“不是明天么？”陆东珉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手机静音了，没看见。”
　　“不是明天！”程星遥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今天！六点！金隆广场！”
　　陆东珉看着她激动的样子，依旧维持着那可恨的平静，甚至带着点指责的意味：“是你搞错了，你说的是明天。”
　　“我没搞错！错的是你！”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你说我错就我错吧，”陆东珉用一种息事宁人却更显冷漠的语气说，“那现在怎么办？现在去看？”
　　“不去！”程星遥尖声拒绝。她原以为，哪怕是他记错了，此刻也应该感到愧疚，应该过来哄她，向她道歉。可她等了半天，只看到陆东珉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又重新拿起了那本书，目光落回了书页上，仿佛她和她所有的情绪，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这种彻底的忽视比争吵更让人心寒。程星遥气极了，泪水终于决堤：“陆东珉！你到底什么意思？！”
　　陆东珉终于再次抬眼，眉头微蹙，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你讲不讲道理？什么我什么意思？我说了现在去，你又不肯去！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扎进程星遥心里。她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巨大的伤心和失望让她浑身发冷。她哭着控诉，声音支离破碎：“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广场等了你两个多小时……到现在连饭都没吃……我又怕你出事，急匆匆跑回来看你……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陆东珉的心在滴血，但他脸上却扯出一个近乎冷酷的表情，语气带着嘲讽：“大小姐，我怎么对你了？我忙了一天了，就算我搞错了时间，我也提出解决方案了，是你自己不满意。你到底要怎样才满意？”

　　“大小姐”这三个字，像最后一道惊雷，劈碎了她所有的坚持和幻想。她看着他那张写满冷漠和疏离的脸，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用力地看了他最后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子刻在心里，然后哭着转身跑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越来越远。

　　宿舍门敞开着，带着她离去时的冷风。
　　当那脚步声彻底消失的瞬间，陆东珉强装的镇定和冷漠瞬间土崩瓦解。他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猛地蜷缩起来，一只手死死地按住心脏的位置，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又是一阵尖锐的、几乎让他窒息的绞痛袭来，比上一次更加猛烈。他张大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感觉空气如此稀薄，眼前阵阵发黑。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他成功地用最残忍的方式赶走了她，也亲手将自己的心，碾成了碎片。那本书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他这场无比“成功”却又彻头彻尾失败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