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笔的回声》刘开开

44、第 44 章

　　图书馆靠窗的角落，原本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安静的地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东珉专注地看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籍，神情一如既往地投入。程星遥面前也摊开着一本英国文学选读，但她的心思却完全无法集中在那些优美的词句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不同方向的、若有若无的审视目光，像细小的针尖，不断刺在她的皮肤上。偶尔飘来的窃窃私语，即使听不真切，那语调也足以让她心烦意乱。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但她无法忍受陆东珉因为她而承受这些无端的非议和恶意的揣测。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才华横溢，理应被尊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别人茶余饭后带着怜悯或鄙夷谈论的对象。

　　“啪！”
　　她终于忍不住，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烦躁，用力合上了面前的书本，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脆响，在安静的阅览区里显得有些突兀。

　　陆东珉从书海中抬起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询问，无声地问：“怎么了？”

　　程星遥对上他平静的目光，心里的烦躁更盛，还夹杂着一丝委屈。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们走吧。”
　　“去哪？”陆东珉合上自己的书，轻声问。
　　“不知道。”程星遥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动作有些急，“反正不要在学校。哪里都行，只要离开这里。”

　　陆东珉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和微微抿起的嘴唇，瞬间明白了。那些流言蜚语，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他向来习惯性地屏蔽外界的噪音，专注于自己的世界。但他忽略了，这些噪音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困扰和伤害。

　　他没有再多问一句，只是点了点头：“好。”

　　他们离开了图书馆，来到校门口。程星遥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下车，帮忙打开了后座车门。陆东珉操控轮椅停稳在车门边，他先是用一只手牢牢抓住车顶的扶手，稳定住上半身，另一只手则轻轻搭在程星遥及时伸过来的手臂上，借力支撑，然后用强劲的臂力将自己的身体利落地从轮椅转移到了车座上。紧接着，他俯下身，用手一条一条地将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搬进车内，摆放好。

　　整个过程，他做得沉默、熟练，甚至带着一种不容打扰的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操作。程星遥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随时准备在他需要时搭把手，但更多的时候，只是屏息等待着，心脏因为那些无形的压力和对他此刻处境的心疼而微微抽紧。

　　等他完全坐定，程星遥才利落地将沉重的轮椅折叠起来，尽管有些吃力，她还是坚持自己把它稳稳地放进了后备箱。

　　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可能投来的所有目光。出租车启动，汇入车流，将那些纷扰的议论和探究的眼神暂时抛在了身后。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的微弱轰鸣和窗外的风声。程星遥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陆东珉伸出手，轻轻覆在她放在座椅上的手背上，温暖的掌心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理解。

　　他们需要一个喘息的空间，一个暂时只属于彼此，没有外界杂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