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笔的回声》刘开开

27、第 27 章

　　第二天下午，程星遥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疑惑地接起，听筒里传来一个她绝不可能认错、此刻却冰冷异常的声音：

　　“是我。”

　　是陆东珉。程星遥的心猛地一跳，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隐隐的期待瞬间攫住了她，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嗯。有事么？”

　　“下午能早点到店里来么？有事。”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好的，”程星遥立刻答应，下意识地想问清楚，“什么……”

　　“事”字还没问出口，听筒里已经传来了急促的“嘟嘟”忙音。他挂断了。

　　一旁的秦晓晓好奇地凑过来：“谁啊？神秘兮兮的。”
　　程星遥握着还有些发烫的手机，心跳依旧很快，低声说：“是陆东珉。”
　　秦晓晓眼睛一亮，压低声音坏笑：“他找你？还这么神秘？会不会是……终于要开窍，跟你表白了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程星遥脸颊微热，嗔怪地推了她一下，但心底深处，却不受控制地因这个可能性泛起一阵隐秘而甜蜜的悸动。他第一次打电话，语气那么严肃……会是什么事呢？

　　下午还不到四点，程星遥就提前来到了“王姐小吃店”。推开店门，她立刻察觉到气氛不对。王姐站在柜台后，脸上带着担忧和不解，而陆东珉则坐在轮椅上，停在店堂中央，脸色铁青，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程星遥压下心里的不安，走上前，先跟王姐打了个招呼，然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看向陆东珉：“陆东珉，你找我……什么事啊？”

　　陆东珉操控轮椅，向她滑近了一些，距离拉近，程星遥能更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翻涌的、几乎要凝结成冰的寒意。他抬起头，目光像冰冷的箭矢，直直射向她，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程大小姐，”这个称呼让程星遥浑身一僵，“从今往后，请你都不要再到这里来了。”

　　程星遥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驱逐令。

　　王姐也惊呆了，急忙从柜台后绕出来：“东珉！你胡说些什么呢！这是什么意思？！”

　　陆东珉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程星遥，那目光像是要将她彻底看穿，他回答母亲的话，却字字句句都是冲着程星遥去的：
　　“妈，你知道她父亲是谁吗？”
　　“谁？”
　　“是大名鼎鼎的程修臻！”

　　王姐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个名字，瞬间想起来了——那个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里、身家无法估量的巨富程修臻！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程星遥。

　　陆东珉的指控如同冰雹般砸下，带着被欺骗后的尖锐怒火：
　　“她不是需要打工挣生活费的灰姑娘！不是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她从头到尾都在耍我们！装穷！装可怜！博取同情！看着我们这几个月被她耍得团团转，她躲在背后不知道有多得意，多开心！”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抬起手，指向收银台后面那个酒柜——那里还零星摆放着一些未被领走的、当初经由程星遥之手送来的信件和礼物，像是对他此刻愤怒最讽刺的注脚。
　　“她比那些送东西的人更高明！更可怕！她一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最成功的演员，成功地利用了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同情心，来满足她那种高高在上的、玩弄人心的欲望！”

　　说完这最后一句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话，他不再看程星遥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他的视线。他猛地转动轮椅，头也不回地、决绝地进入了后面的生活区，将程星遥和王姐，连同那一室死寂的震惊和心碎，彻底隔绝在外。

　　程星遥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那些尖锐的指控像一把把淬毒的刀子，将她心中刚刚萌芽的美好期待割得粉碎，也将她试图掩藏的过去，血淋淋地剖开在了阳光下。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模糊了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