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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风雨前奏 ...


  •   自那日刘掌柜闹事未果后,“锦文阁”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意甚至因这场风波带来的“知名度”而更上一层楼。

      但褚言之深知,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加快了布局的步伐。

      首先,她带着一份精心准备的计划书和初步的盈利分红,去见了静逸师太。

      计划书中,她提出以“锦文阁”三成利润供奉庵堂,作为香火钱;同时,由“锦文阁”出资,与静心庵合作,开发一系列“禅意文创”。

      如雕刻微型佛经的竹简挂饰、绣有莲花或菩提叶图案的素雅布包、印着禅语的书签等,所得收益五五分成。

      静逸师太起初颇为讶异,看着眼前这位面容普通、眼神却格外清亮沉静的“言四”施主,沉吟良久。

      她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这少年并非池中之物,其提议虽新奇,却条理清晰,利益分明,且对庵堂有实实在在的好处。

      更为难得的是,对方姿态恭敬,言语诚恳,并非别有用心之态。

      “阿弥陀佛。”静逸师太最终颔首,“施主有心了。既能弘法利生,又能增益庵用,老尼便代庵中上下,谢过施主美意。只是出家人不便过多沾染商事,具体事宜,老尼可让负责采买的净慧与施主接洽。”

      这便是同意了。褚言之心中一定,合十行礼:“多谢师太成全。”

      有了静心庵这层半官方的合作关系,“锦文阁”的根基顿时稳固了许多。

      净慧师太是个三十余岁、做事利落的女尼,与褚言之接洽几次后,对她缜密的思路和尊重佛门规矩的态度颇为赞赏,合作推进顺利。

      首批“禅意”书签和竹简挂饰一经推出,因设计雅致、寓意吉祥,很快受到不少香客和读书人的欢迎,成为“锦文阁”一个新的招牌系列。

      其次,褚言之通过蒋安德,谨慎地接触到了京陵城内一家名为“墨韵斋”的文房铺子。

      店主姓沈,是个四十多岁、面容清癯的中年人,乃蒋翰林旧友,本身也喜读书,附庸风雅。

      看了蒋安德带来的几样“锦文阁”的特色商品和褚言之手绘的设计图稿后,沈掌柜大为赞叹,尤其是对那融合了现代简约美学的构图和精巧的实用性设计赞不绝口。

      双方经过几次书信往来和蒋安德居中牵线的会面,最终达成了初步合作协议:

      “锦文阁”作为供货方,每月向“墨韵斋”提供一定数量的独家设计商品,由“墨韵斋”在京陵城内销售,利润分成。

      这等于为“锦文阁”打开了一条通往更广阔市场的稳定渠道,且背靠“墨韵斋”的招牌和蒋家的关系,安全性大增。

      与此同时,褚言之让绿萝暗中物色人手的任务也有了进展。

      一个叫吕兴的十六岁少年进入了她的视线。

      吕兴是青石镇本地人,父母早亡,跟着叔叔婶婶过活,日子清苦。

      他读过两年私塾,识字,会算些简单账目,人却机灵勤快,曾在镇上酒肆做过跑堂,因不愿与掌柜合伙克扣客人酒水钱被辞退。

      绿萝观察了他几日,发现他即便饿着肚子,捡到客人遗落的钱袋也会原封不动归还,品行可靠。

      褚言之亲自见了吕兴,考校了他几个简单的算术和待人接物的问题,见他对答清晰,眼神清正,心中便定了七八分。

      “我店里缺个伙计,不仅要招呼客人、打理货物,有时还要跑腿送货、记账盘货,活儿杂,也辛苦。月钱暂定八百文,管一顿午饭,做得好另有赏钱。你可愿意?”褚言之问道。

      吕兴闻言,眼睛顿时亮了。

      八百文在青石镇已是不错的工钱,何况还能学到东西。

      他毫不犹豫地跪下磕头:“东家愿意收留,吕兴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懈怠!”

      褚言之扶起他:“不必行此大礼。在我这儿做事,有几条规矩需记牢:一不欺客,二不做假,三不背主。能做到吗?”

      “能!”吕兴斩钉截铁。

      于是,吕兴成了“锦文阁”的第一个正式伙计。

      他确实勤快机灵,很快上手,将店里店外打理得井井有条,让绿萝和阿杏都轻松不少。

      褚言之暗中观察了他半月,见他确无不妥,便开始逐步让他接触一些简单的进货、对账事务,并有意教他些更复杂的记账方法和商品陈列技巧。

      吕兴如饥似渴地学着,进步飞快。

      就在褚言之以为一切步入正轨,可以稍微松口气时,来自“福瑞轩”的报复,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了。

      这日,吕兴从码头接一批从邻县运来的定制材料回来,脸色有些不对。

      “东家,方才在码头,我听几个力工闲聊,说咱们‘锦文阁’的货……用料不实,以次充好。”吕兴压低声音道,“还说咱们店里那些绣品,用的线容易褪色,根本不是好丝线。”

      褚言之眉头一皱:“可知道源头?”

      吕兴摇头:“那几个力工也是听人说的,传得有鼻子有眼,连咱们从哪个贩子手里进的劣等竹料都编出来了。”

      谣言。

      褚言之瞬间明白了对方的伎俩。

      比起上次拙劣的诬陷,这种散布谣言、毁人声誉的手段,更隐蔽,也更恶毒。

      在信息传播缓慢、主要依赖口耳相传的时代,谣言足以毁掉一家立足未稳的小店。

      “阿杏,你这几天多去集市、茶摊转转,听听外头都怎么说。”褚言之吩咐道,“绿萝,去请赵老爹和绣娘王嫂子来一趟,悄悄从后门进。”

      很快,赵老爹和王绣娘都来了,听闻谣言,都是又气又急。

      “言东家,天地良心!我老赵用的竹子,都是亲自上山挑的三年生老竹,结实干透,绝无劣料!”赵老爹涨红了脸。

      王绣娘也急道:“我用的丝线,虽不是顶级的苏绣用线,也是正经铺子里买的中上品,怎会轻易褪色?东家给的价钱公道,我岂能干那昧良心的事!”

      褚言之安抚二人:“二位不必动气,我自是信得过的。只是有人存心使坏,我们需得想法子应对。”

      她沉吟片刻,道:“赵老爹,从明日起,您老若有空,不妨就在咱们店门口那片空地上做活。挑些品相好的竹子,当着来往行人的面,破竹、刮青、编织。让大家都看看您的手艺和用料。”

      “王嫂子,您这几日做的绣活,也拿到店里来,就当着客人的面绣。线篓就放在旁边,任人查看。”

      赵老爹和王绣娘对视一眼,明白了褚言之的意思——用最直接的方式,破除谣言。

      “好!就按东家说的办!”两人异口同声。

      次日,“锦文阁”门口便出现了一道奇景。

      须发花白的赵老爹坐在小凳上,手法娴熟地处理着青翠的竹片,动作行云流水,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

      店内一角,王绣娘安静地飞针走线,旁边线篓里各色丝线光泽柔和,品质一目了然。

      同时,褚言之让吕兴在店门口立了块新牌子,上面用醒目的大字写着:“本店所有竹编,皆用三年以上老竹,由赵老爹亲手制作;所有绣品,皆用‘彩云坊’中品丝线,由王绣娘亲绣。假一赔十,欢迎查验。”

      这一系列举动,很快在镇上传开。

      眼见为实,赵老爹精湛的手艺和王绣娘细致的绣工,以及那明晃晃的“假一赔十”招牌,让之前的谣言不攻自破。

      甚至有不少人专门跑来看热闹,顺便进店买点东西,生意反倒更好了。

      “福瑞轩”的刘掌柜得知后,气得在店里摔了茶碗,却也无计可施。

      然而,褚言之知道,对方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麻烦又来了。

      这次来的不是刘掌柜,而是两个穿着皂隶服色的差役,腰间挂着铁尺,面色不善地走进了“锦文阁”。

      “谁是东家?”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差役粗声问道。

      褚言之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便是。不知二位差爷有何贵干?”

      那差役上下打量她几眼,哼道:“有人举报,你这里售卖违禁之物,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吧!”

      “违禁之物?”褚言之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疑惑,“差爷明鉴,小店经营的都是寻常竹编、绣品、文房用具,何来违禁之说?”

      “有没有,搜了才知道!”另一个瘦高差役说着,就要动手翻检货架。

      店内顾客见状,纷纷避让,面露惧色。

      吕兴和绿萝也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温润却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且慢。”

      众人回头,只见蒋安德陪着一个穿着青色官服、头戴乌纱、留着三缕长髯的中年官员走了进来。

      那官员面容清癯,目光炯炯,自有官威。

      两个差役一见来人,脸色顿时一变,连忙躬身行礼:“小的参见县丞大人!”

      来的竟是青石镇所属的华阳县县丞,姓方。蒋安德侍立一旁,对褚言之微微颔首。

      方县丞扫了一眼店内,目光落在褚言之身上,淡淡道:“本官听闻此处有家‘锦文阁’,货物精巧,经营有方,特来瞧瞧。这是怎么回事?”

      那胖差役额头冒汗,支吾道:“回…回大人,是…是有人举报……”

      “举报?”方县丞语气平和,却带着压力,“举报何事?证据何在?可曾查实?”

      “这……”胖差役语塞。

      方县丞不再理他,转而看向褚言之:“你便是店主?”

      褚言之恭敬行礼:“草民言四,见过县丞大人。小店一向守法经营,所有货品皆有来历可查,绝无违禁之物。大人可随意查验。”

      方县丞点点头,随意在店内走了走,拿起几样商品看了看,尤其在那“禅意”系列前停留片刻,问道:“这些……与静心庵有关?”

      “回大人,正是。小店与静心庵有些合作,制作些禅意小物,所得部分收益供奉庵堂香火。”褚言之坦然道。

      方县丞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静心庵虽非官寺,但静逸师太德高望重,与不少官宦人家都有往来,便是县令也要给几分薄面。

      这“锦文阁”能与庵堂合作,显然不是毫无根基。

      他又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锦文雅集”活动记录和一些文人题诗,神色缓和了许多。

      “嗯,倒是雅致。”方县丞将手中一枚竹刻书签放下,看向那两个差役,语气转冷,“尔等听风便是雨,无凭无据便要锁人查店,扰乱市井,成何体统?回去自领十板,以儆效尤!”

      “是…是!谢大人开恩!”两个差役如蒙大赦,灰溜溜地跑了。

      方县丞这才对蒋安德笑道:“承义贤侄,你这位小朋友,倒是个踏实做事的。”

      蒋安德忙道:“世伯谬赞。言四弟确实勤勉本分,只是初来乍到,难免惹人眼红。”

      方县丞捋须颔首,又对褚言之道:“好好经营,莫要行差踏错。若再有不公之事,可来县衙递状。”

      这便是明确的庇护之意了。

      褚言之心中感激,深施一礼:“多谢大人主持公道!草民定当守法经营,不负大人期许。”

      送走方县丞和蒋安德,店内的气氛才松弛下来。

      绿萝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姑娘,多亏了蒋公子!”

      吕兴也道:“东家,这位方县丞,看来是个清明的好官。”

      褚言之却想得更深。方县丞为何会恰好此时出现?蒋安德又为何能请动他?

      看来,蒋安德为了帮她,动用了不小的人情。

      这份情,她记下了。

      同时,她也更清醒地认识到,在这个时代经商,若无官面上的照应,便是再好的商品、再巧妙的经营,也难抵恶意中伤和权力碾压。

      “锦文阁”暂时安全了,但“福瑞轩”背后的势力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而她与蒋安德的交往,也可能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必须加快速度了。”褚言之望着京陵城的方向,眼神坚定。

      她不仅要赚钱,更要尽快编织一张属于自己的、足够强大的关系网和保护伞。

      而这一切的核心,在于“锦文阁”必须更快地成长起来,创造出不可忽视的价值和影响力。

      就在褚言之暗中筹谋之际,她并不知道,自己这间小小的“锦文阁”以及“言四”这个身份,已经落入了一双远在京陵、充满审视与算计的眼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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