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被男主看上了》昭罪

3、第三章

　　第三卷风起青萍

　　钢笔尖划过便签纸，留下清晰而利落的字迹。沈谭写字的速度很快，条理分明，仿佛早已在脑中拟好了草案。

　　陈堪站在他对面，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些黑色的墨迹。第一条：名义订婚，期限暂定一年，双方互不干涉私人生活（除非必要场合需维持表面）。第二条：沈谭需为陈堪及陈家提供必要庇护，使其免受剧情惯性及潜在对手侵扰。第三条：陈堪需在公开场合配合沈谭，扮演“未婚夫”角色，应对双方家族及外界。第四条：资源共享与信息互通（有限度）。第五条：协议终止条件（包括一方找到“离开”方法，或双方协商一致）。第六条：保密条款。

　　沈谭写完，将笔递向陈堪：“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或修改的。”

　　陈堪接过笔，指尖冰凉。他逐字逐句地看，每个字都像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一年。扮演未婚夫。资源共享。保密。

　　他深吸一口气，在“互不干涉私人生活”后面加了个括号：（包括情感与身体关系）。在“资源共享”后面补充：（陈堪有权决定接受或拒绝沈谭提供的“帮助”，沈谭不得强迫）。在终止条件里，他加上了：“若因一方行为导致另一方陷入重大危险或声名严重受损，另一方有权单方面提前终止协议。”

　　写完这些，他将笔和纸推回桌子中间。

　　沈谭拿起便签，目光扫过陈堪添加的内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拿起笔，在陈堪加的第一条括号后面，添了两个字：“当然”。在陈堪加的终止条件处，他略作沉吟，将“重大危险”改为“不可控的致命危险或不可逆转的声名毁灭”，然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沈谭。字迹遒劲锋利，一如他给人的感觉。

　　他将纸笔再次推向陈堪。

　　陈堪看着那签名，又看了看自己添加的、已被沈谭微调过的条款。这薄薄的一张纸，轻飘飘的，却即将决定他未来一段时间，甚至可能是整个穿越生涯的命运。他拿起笔，手指微微颤抖，最终在沈谭名字的旁边，签下了“陈堪”二字。笔迹有些虚浮，不如沈谭的稳健。

　　沈谭等墨迹稍干，将便签纸对折，再对折，收进了西装内侧的口袋。“协议生效。”他语气平静，“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未婚夫夫’了，陈先生。”

　　陈堪听着这个称呼，胃部一阵抽搐般的难受。

　　“现在，”沈谭看了眼腕表，“我们该出去了。消失太久，外面那些人会编出更多离奇的故事。”

　　他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的陈堪。“记得你的角色。惊讶可以，抗拒可以有，但最终，是‘接受’。”他顿了顿，补充道，“想想陈家。想想你现在的处境。”

　　陈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茫然和惊惧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微弱的、硬撑起来的镇定。他点了点头，走到沈谭身边。

　　沈谭打开门。

　　走廊里并非空无一人。几个明显是刻意逗留附近的宾客，装作不经意地经过或低声交谈，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瞟向这扇紧闭的门。门一开，他们的视线立刻聚焦过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探究和兴奋。

　　沈谭仿佛没看见这些人，神色自若地迈步向外走。陈堪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努力挺直脊背，却感觉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他浑身不自在。他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僵硬，挤不出任何合适的表情。

　　他们刚走出几步，一个身影急匆匆地从宴会厅方向赶来，差点和沈谭撞个满怀。

　　“沈谭！”

　　来人是位穿着香槟色礼服长裙的年轻女子，妆容精致，此刻却花容失色，眼中满是焦急和难以置信。陈堪认出她，沈谭的堂妹，沈薇。在原书里，算是柳笑容前期的闺蜜兼支持者之一。

　　“沈谭！你刚才……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要和……和他订婚？”沈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手指颤抖地指向陈堪，仿佛他是什么污秽之物。“你怎么能……这太荒唐了！笑容她……你知道笑容她多难过吗？她刚才差点晕倒！”

　　她的声音引来了更多人的侧目。

　　沈谭停下脚步，目光淡淡地扫过沈薇。“我说出口的话，自然是真的。”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至于柳小姐，”他顿了顿，视线甚至没有往宴会厅里柳笑容可能所在的方向偏一下，“她是沈氏的实习生，如果身体不适，可以提前离场休息，或者通知她的主管。”

　　“沈谭！”沈薇气得脸色涨红，“你明明知道笑容她对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她！还有，这个男人，”她又指向陈堪，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他是什么名声，整个圈子谁不知道？你就算……就算真的有什么别的想法，也不能找他啊！你这是把沈家的脸往哪里放？”

　　陈堪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甲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沈薇的话虽然难听，却是事实。原主“陈堪”的名声，确实烂透了。

　　沈谭的脸色沉了下来。并非暴怒，而是一种温度骤降的冰冷，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结了几分。他上前半步，恰好将陈堪挡在了身后半个身位，目光如冰刃般落在沈薇脸上。

　　“沈薇，”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我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陈堪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至于沈家的脸面，”他微微勾起唇角，那弧度却毫无暖意，“我做的事，自然能担得起。你若有疑问，可以去问爷爷，或者，做好你自己的事。”

　　沈薇被他冰冷的目光和话语噎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却再不敢说出什么，只能狠狠地瞪了陈堪一眼，跺了跺脚，转身跑开了。

　　这个小插曲，被走廊里和附近探头探脑的人尽收眼底。沈谭对堂妹不留情面的态度，以及他那个将陈堪挡在身后的、充满保护意味（或至少是宣示主权意味）的半步，都像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激起了更多暗涌。

　　沈谭不再理会周围的视线，继续朝宴会厅走去。陈堪跟在他身后，心情复杂。沈谭的维护，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确实在刚才那一刻，替他挡掉了最直接的攻击。但他也清楚，这维护本身就是双刃剑，将他更牢固地绑在了沈谭身边，也推向了更显眼的、也是更危险的焦点位置。

　　他们重新踏入宴会厅。原本的喧嚣在两人出现时，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随即又爆发出更热烈的、压低的议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好奇、审视、震惊、鄙夷、羡慕嫉妒恨……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两人笼罩其中。

　　陈堪感觉自己的脸皮在发烫，他强迫自己不要低头，目光虚虚地投向远处，尽量无视那些针扎般的视线。他注意到，柳笑容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了。是离开了，还是被谁带走了？

　　沈谭仿佛感受不到这诡异的气氛，他神态自若地走向宴会厅中央，那里聚拢着几位看起来身份更重的年长者，其中就有刚才和他交谈过的那位鬓角微白的中年男人，此刻正皱着眉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

　　“沈谭，”那位中年男人——沈谭的二叔，沈氏集团的现任董事之一，沈文柏——沉声开口，目光在沈谭和陈堪之间扫过，“你刚才的宣布，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怎么能如此儿戏？”

　　沈谭停下脚步，面对长辈的质问，态度依旧从容。“二叔，我成年已久，我的婚事，我自己可以做主。这不是儿戏，是我经过考虑的决定。”

　　“考虑？”旁边一位穿着绛紫色旗袍、气质雍容的老夫人开了口，她是沈谭的姑奶奶，在家族中颇有地位，“你考虑过家族吗？考虑过外界会怎么看吗？这个陈堪……”她的目光落在陈堪身上，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喜和审视，“他的名声，可配不上沈家。”

　　陈堪的心往下沉了沉。

　　“姑奶奶，”沈谭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名声是可以改变的。我看中的是陈堪这个人，不是外界的风评。至于家族和外界怎么看，”他微微抬眸，目光扫过周围竖着耳朵听的众人，“时间会证明一切。沈氏的未来，靠的是实力和决断，不是流言蜚语。”

　　他这话说得不软不硬，既表明了态度，又隐隐带着对家族长辈干涉的不满，更透露出强大的自信。

　　沈文柏和姑奶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但沈谭在沈氏的地位，尤其是老爷子沈崇山对他的支持，让他们无法在公开场合过多逼迫。姑奶奶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沈文柏深深地看了沈谭一眼，又瞥了一眼垂着眼睑、尽量降低存在感的陈堪，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摆摆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但愿你不是一时冲动。”

　　其他几位长辈或平辈，见状也暂时按下了话头，但眼神里的不认同和疑虑，清晰可见。

　　沈谭不再多言，拿起侍者重新递上的酒杯，向几位长辈略一致意，便转身，带着陈堪走向另一边相对安静的角落。

　　陈堪跟在他身后，感觉像走了一趟刀山火海，背上冷汗涔涔。短短一段路，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这个所谓的“上流社会”的排斥、质疑和敌意。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沈谭的一句话。

　　“累了？”沈谭在一个相对安静的窗边停下，背对着喧嚣的人群，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陈堪沉默了一下，诚实地点了点头。“有点。”不只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精神上的巨大消耗。

　　“这只是开始。”沈谭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接下来，你需要面对你的家人，媒体的追问，以及无数或明或暗的试探。协议里写的‘庇护’，不是让你躲在温室里。你需要自己立起来。”

　　陈堪明白他的意思。沈谭可以替他挡掉一部分明枪，但更多的暗箭和压力，需要他自己去承受和化解。这场荒诞的婚约，是他危机的一部分，也可能成为他破局的契机——如果他够聪明，也够坚韧。

　　他顺着沈谭的目光看向窗外。城市灯火璀璨，蜿蜒如河，与宴会厅内的浮华喧闹截然不同。这个世界如此真实，又如此虚幻。他不再是那个可以埋头代码的程序员陈堪，而是声名狼藉、卷入风暴中心的“陈少”。

　　“我会的。”他低声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沈谭侧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晚宴在一种诡异而亢奋的气氛中接近尾声。没人再敢当面质疑沈谭的决定，但私下的议论从未停止。投向陈堪的目光，始终复杂难辨。

　　终于，当沈谭示意准备离场时，陈堪暗暗松了口气。

　　沈家的司机将车开到了宴会厅门口。一辆线条流畅、气势沉稳的黑色轿车。沈谭很自然地替陈堪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陈堪顿了顿，弯腰坐了进去。沈谭随后坐进他旁边，关上车门。

　　车厢内空间宽敞，弥漫着淡淡的、与沈谭身上相似的冷冽香气。隔音极好，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司机平稳地启动车子，滑入夜色中的车流。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只有仪表盘幽微的光和窗外流动的霓虹，勾勒出两人模糊的轮廓。

　　“地址。”沈谭忽然开口，是对司机说的。

　　陈堪报出了原主记忆中，位于城西的一处高级公寓地址。那是“陈堪”自己住的地方，远离陈家老宅，方便他花天酒地。

　　沈谭对司机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陈堪：“明天上午十点，我派车去接你。”

　　“接我？”陈堪一愣，“去哪里？”

　　“沈家老宅。”沈谭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爷爷要见你。”

　　陈堪的心猛地一跳。沈家老爷子，沈崇山。书里提到过，那是沈氏真正的定海神针，威严深重，连沈谭都对他有几分忌惮。这么快就要去见这位最终极的家长？

　　“我……”陈堪喉咙发干，“我需要准备什么？”

　　“做你自己就好。”沈谭看了他一眼，目光在昏暗的车厢内显得有些深邃，“当然，是‘清醒’的你自己。老爷子不喜欢蠢人，但更讨厌伪装。”

　　做他自己？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顶着一个纨绔的皮囊，要去见这个世界的顶级大佬之一？

　　陈堪感到一阵荒谬，还有沉甸甸的压力。

　　车子在夜色中平稳行驶，窗外的光影流转变幻。陈堪靠在椅背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短短一个晚上，他的世界天翻地覆。被迫绑定的协议，四面八方的敌意，以及即将到来的、更大的考验。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沈谭。男人闭着眼，似乎在养神，侧脸线条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冷硬。这个掌握着他目前命运的男人，到底在谋划什么？仅仅是为了反抗剧情？还是有更深的目的？

　　陈堪不知道。他只知道，从他在宴会上对沈谭点下那个头的瞬间，或许更早，从他在这具身体里醒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也完全偏离了原著的道路。

　　前路未知，荆棘密布。

　　他收回目光，也闭上了眼。黑暗中，原主混乱的记忆，书中零碎的剧情，今晚经历的种种，还有沈谭那句低语——“我知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交织盘旋。

　　无论如何，活下去，找到自己的路。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确定的目标。

　　车子无声地滑行，载着各怀心思的两人，驶向未知的、已然崩坏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