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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潮汐与回声 ...

  •   夕阳把天空染成熔金与绯红交织的颜色,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轻轻掀动刘晓悦的衣角。她手里捏着那枚吴老师给的旧船锚徽章,指尖摩挲着上面凹凸的纹路,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却奇异地让人安心。丁婉澄正蹲在沙滩上,用树枝画着歪歪扭扭的灯塔,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那是她从奶奶的日志里抄来的老码头民谣,调子有些古怪,却带着一种穿越时光的温柔。
      “你看,”丁婉澄忽然抬起头,指着天边,“太阳要掉进海里啦!”
      刘晓悦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橘红色的落日正一点点沉入海平面,把海水染成一锅沸腾的金汤。远处归航的渔船披着霞光,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边,马达声在空旷的海面上荡开,又被晚风揉碎。她忽然想起吴老师的话——“只要记着脚踩实、心放正,就不会偏航”,此刻竟觉得这朴素的道理比任何复杂的理论都有力量。
      “刘晓悦!丁婉澄!”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两人回头,看见吴老师提着一个保温桶走过来,身后跟着林爷爷。老人手里拄着根拐杖,步伐有些蹒跚,却走得很稳,夕阳在他佝偻的背上铺了一层暖光。
      “刚从食堂打了点热汤,”吴老师把保温桶递给刘晓悦,“海带排骨汤,你们俩分着喝。”他又转向林爷爷,“大爷,您慢点,沙滩软,别崴了脚。”
      林爷爷摆摆手,在丁婉澄身边坐下,看着她画的灯塔,忽然开口:“这灯塔啊,民国那时候就有了。我年轻的时候,它还没装电灯,用的是煤油灯,每到雾天,就得有人守着添油,一整夜不能合眼。”
      “那得多累啊?”丁婉澄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树枝停在半空。
      “累也得守着,”老人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一灯照千里,船看到光,就知道到家了。要是灯灭了,多少船得在海里打转?”他顿了顿,看向刘晓悦,“丫头,你手里那徽章,是老陈师傅的吧?他当年就是守灯塔的,一个人在塔上住了三十年,临终前还念叨‘灯不能灭’。”
      刘晓悦心里一动,把徽章递过去:“您认识这徽章?”
      “咋不认识?”林爷爷接过徽章,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灰,“这背面刻着个‘陈’字,老陈师傅总戴着它。他说啊,船锚扎在海底,人的心就得像船锚,沉得下去,才能定得住。”老人的指尖有些颤抖,像是在触碰易碎的时光,“后来他走了,这徽章不知怎么就不见了,没想到能在你这儿见着。”
      “是吴老师给我的,”刘晓悦说,“他说这是他父亲的。”
      “吴小子他爹,当年是老陈师傅带出来的徒弟,”林爷爷点点头,“这徽章传了三代人了?算上你手里这丫头,该是第四代了?”他把徽章还给刘晓悦,目光落在远处的灯塔上,“你看那光,是不是比城里的霓虹灯亮?”
      丁婉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灯塔的光束正旋转着扫过她们头顶,把沙滩照得如同白昼。“可是……”她小声说,“现在都有卫星导航了,灯塔是不是没用了?”
      “傻丫头,”林爷爷敲了敲她的脑袋,“导航能告诉你哪里有暗礁吗?能在你手机没电的时候给你指方向吗?”他指着海面,“去年有艘小渔船,导航坏了,在雾里漂了一天,最后还是跟着灯塔的光回来的。有些东西啊,看着老了,其实比啥都可靠。”
      吴老师在一旁笑着补充:“就像这些老故事,听起来絮叨,却藏着最实在的理儿。”他打开保温桶,盛了两碗汤递过来,“快喝,凉了就腥了。”
      排骨汤的香气混着海风的咸味钻进鼻腔,刘晓悦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得像是把整个胸腔都暖透了。丁婉澄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忽然指着海面叫起来:“快看!有鱼跳起来了!”
      果然,金色的海面上,一条条银色的鱼不断跃出水面,像是在追逐落日的余晖,又像是在回应灯塔的光芒。刘晓悦看着它们,忽然想起那些被混沌能量污染的角落——或许就像这灯塔与鱼群,光明与生机,从来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对抗着黑暗。
      “吴老师,”她忽然开口,“您说混沌能量会不会像海里的暗流?看着平静,底下却藏着漩涡?”
      吴老师点头:“是这个理。但暗流再凶,也冲不散灯塔的光。就像那些藏在私心和谎言里的混沌,终究抵不过实实在在的人心——愧疚能化解,忏悔能净化,就连那些被遗忘的老故事,都能生出对抗黑暗的力量。”
      林爷爷叹了口气:“人啊,就怕记不住过去。记不住灯塔的光,就容易在海里迷路;记不住自己做过的错事儿,就容易一错再错。”他看向丁婉澄,“丫头,你奶奶当年总说‘账要算清,路要走直’,就是这个意思。”
      丁婉澄似懂非懂地点头,把最后一口汤喝完,把碗递给吴老师:“那我们以后要多听这些老故事吗?”
      “当然,”刘晓悦接过话,指尖捏紧了那枚船锚徽章,“不光要听,还要记着。就像灯塔记得要亮,鱼群记得要跟着光跳,我们也得记得哪些是该守着的,哪些是该改的。”
      夕阳彻底沉入海底,天色渐渐暗下来,只有灯塔的光愈发明亮。远处的渔船已经靠岸,渔民们的吆喝声、渔网的拖拽声、孩子们的笑声混在一起,像一首杂乱却热闹的歌。
      吴老师收拾着碗筷,忽然说:“下周学校要办个‘老物件故事会’,你们俩要不要把铁盒里的东西拿去讲讲?林大爷也能去说说灯塔的故事,肯定比课本上的历史课有意思。”
      “要去要去!”丁婉澄立刻举手,“我要讲奶奶的日志,还有那个会响的哨子!”
      刘晓悦也笑了:“我带那个船锚徽章去,讲讲老陈师傅和灯塔的故事。”
      林爷爷看着她们,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像被晚风熨平的旧纸。他站起身,吴老师连忙去扶,老人却摆摆手:“不用扶,我自己走。多少年没这么痛快过了,这点路算啥?”他拄着拐杖,一步步往码头的方向走,灯塔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段被拉长的时光。
      刘晓悦和丁婉澄跟在后面,手里的汤碗晃出细碎的声响。丁婉澄忽然凑近刘晓悦耳边:“你觉不觉得,今天的海风吹着都比平时暖?”
      刘晓悦点头,看着灯塔的光在海面上投下的银带,心里忽然一片敞亮。那些藏在旧物里的故事,那些带着体温的回忆,那些迟来的道歉和坚守的信念,就像这灯塔的光,看似微弱,却能穿透最浓的雾,照亮最黑的夜。
      或许混沌能量永远不会消失,私心和谎言也总会在角落里滋生,但只要还有人记得灯塔的光,记得船锚要沉在海底,记得老故事里的道理,就总有对抗黑暗的力量。就像这潮汐,有涨有落,却从不会偏离海岸;就像这回声,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你喊一声,它总会带着最真诚的回应,轻轻撞进心里。
      晚风掀起她们的头发,带着新的故事,朝着明天的方向,慢慢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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