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莫眠春

7、回响

　　第六章 回响

　　铁棍砸碎玻璃柜的脆响还在耳边回荡，雪杉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那个微型U盘。就在指尖与冰冷金属接触的瞬间，他皮肤下疯狂蔓延的青灰色纹路骤然停滞，仿佛沸腾的岩浆瞬间冷却凝固。

　　那种感觉，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虽然不确定它能否承重，但至少让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瞬的清明。

　　“走！”

　　池蔚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把拽起因剧痛而脱力的雪杉，将他像麻袋一样推向头顶的通风管口。身后的零号病房大门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厚重的防爆锁扣终于不堪重负，被门外的“猎手”们硬生生扯断。

　　腐烂的腥风夹杂着电子合成的嘶吼扑面而来。

　　雪杉咬着牙，指甲抠进通风管冰冷的铁壁，奋力向前爬去。身后的池蔚反手将病床推倒，用作最后的路障，然后敏捷地钻入管道，顺手拉上了检修盖。

　　“砰——！”

　　几乎在同时，那扇厚重的铁门被彻底撞开，几个身形扭曲、穿着残破病号服的身影冲了进来，它们用腐烂的手指疯狂抓挠着地面和墙壁，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

　　黑暗的通风管内，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往哪边？”池蔚压低声音，手中的铁棍紧了紧。

　　雪杉靠在管壁上，借着管道缝隙透进来的微光，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些静止的纹路。他的银瞳在黑暗中闪烁着，仿佛在解析着什么。

　　“左边。”雪杉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U盘里有导航程序，它在指引路线。”

　　池蔚接过那个刻着“蝴蝶计划终章”的U盘，将其插入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加固型平板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原本复杂的病毒结构图和星座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简陋的、正在不断刷新的三维地图。地图上有一个红点在闪烁，正指引着他们穿过这迷宫般的管道系统。

　　“它在带我们去……地下层？”池蔚皱眉，“那里不是早就废弃了吗？”

　　“那是‘霍乱’系统的冷却层，也是核心服务器的物理所在地。”雪杉的眼神复杂，“林星想让我们去那里。”

　　两人不再多言，顺着地图的指引在狭窄的管道中匍匐前进。空气浑浊不堪，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霉味。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较大的检修平台。

　　“停下。”雪杉突然按住了池蔚的肩膀。

　　透过下方通风栅格的缝隙，他们看到了一间巨大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控制室。与上面破败的医院截然不同，这里灯火通明，巨大的曲面屏幕上流淌着无数行绿色的数据流。

　　而在控制室的中央，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导师”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不是风景，而是一个巨大的、浸泡在淡蓝色液体中的圆柱形空间，里面悬浮着无数条像脐带一样的管线。

　　“他在那里。”池蔚握着铁棍的手青筋暴起。

　　“别冲动。”雪杉拉住他，银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你看那些数据……那不是在监控系统，他是在……上传。”

　　就在这时，平板电脑上的U盘突然自动运行，一段加密的视频日志开始播放。画面极其模糊，显然是用手机偷拍的。

　　视频中，没有穿白大褂的导师，只有一个穿着病号服、身形消瘦的年轻人——林星。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亮得惊人。他的手臂上插满了管子，青灰色的纹路正在他皮肤下蠕动。

　　林星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但每一个字都透着决绝，“听着，不要相信你们眼睛看到的任何事。”

　　“导师才是零号病人，他早就疯了。他想把‘霍乱’病毒扩散到现实世界，把全人类都变成他的数据养料。而我，是我自愿感染了病毒，成为了‘容器’，才暂时压制住了系统的爆发。”

　　雪杉的呼吸猛地一滞，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视频里的林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色的血

　　“现在，U盘里有‘反向编译’程序，它会顺着病毒的连接，烧毁他的核心服务器。但代价是，这个空间也会随之崩溃。”

　　林星的眼神变得无比温柔，仿佛穿透了屏幕在看着雪杉：“对不起，我用了这种极端的方式。跑起来，别让他抓住你。活下去……”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轰隆——！”

　　头顶的通风管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一块铁板被外面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一只苍白得没有血色的手伸了进来，紧接着，是导师那张带着诡异微笑的脸。

　　“找到你们了，我亲爱的‘作品’。”导师的声音不再温和，变得尖锐刺耳，“把U盘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你休想！”池蔚怒吼一声，挥起铁棍狠狠砸向导师的手。

　　导师不闪不避，那只手在接触到铁棍的瞬间，竟然像液体一样变形、包裹住了铁棍。他那双眼睛变成了纯粹的黑色，数据流在其中疯狂旋转。

　　“愚蠢的干扰项。”导师冷笑一声，猛地一扯。

　　池蔚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被拽得撞向通风管口。

　　千钧一发之际，雪杉猛地扑了过去，将手中的U盘直接插进了通风管裸露的控制线路接口中。

　　“我选择格式化！”

　　瞬间，整个通风管网络爆发出刺眼的蓝光。警报声凄厉地响彻整个空间。

　　“你疯了！你会和这里一起被销毁的！”导师终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感觉到了系统核心正在崩溃。

　　“只要能杀了你，我无所谓。”雪杉转头看向池蔚，银色的瞳孔中流下两行血泪，“池蔚，带我离开这里！”

　　池蔚眼眶通红，一把抱住即将脱力的雪杉，撞开身侧的通风栅格，两人顺着管道滑落而下，直接掉进了下方那片充满数据流的冷却液池中。

　　冰凉的液体瞬间将他们淹没。

　　而在他们头顶，那个由导师构建的虚假世界，开始寸寸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