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十字的祈祷》Wingless

5、围剿（一）

　　“快开车。”

　　帕维尔系好安全带，贾斯珀立马发动车子，将油门踩到底。

　　“几辆车？”

　　“三辆……不，四辆！”

　　后视镜里，刺目的车灯越靠越近。

　　“抓紧了！”贾斯珀紧握方向盘，脖颈青筋暴起。

　　帕维尔死死抓住车门上方的扶手，“他们的车都是改装过的，比我们快……”

　　话音刚落，

　　砰——

　　一颗子弹击碎了副驾驶的后视镜。

　　“糟了，”帕维尔迅速压低身子，“他们开枪了！”

　　“废话！难道请你回去喝茶吗？！”贾斯珀猛地向右打死方向盘，车子险险冲下一个土坡，避开了紧随而至的第二波射击。泥浆和碎石噼里啪啦砸在车身上。

　　剧烈的颠簸让帕维尔胃里翻江倒海，帕维尔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回头透过破碎的后窗观察追兵。

　　四辆黑色越野车越来越近，其中一辆车中车顶探出人影，肩扛着一架RPG7。

　　“妈的！这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啊！”帕维尔头皮发麻，“我这年轻帅气，难道真的要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贾斯珀显然也看到了，他怒骂一声，油门已经踩到底，车速已经无法再提升了，“谁要跟你一起死，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贾斯珀，前面有断口！”帕维尔惊恐的指着前方——车灯照亮了一处早已断裂的公路桥，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河道。路边的警示牌早已锈蚀倾倒。

　　贾斯珀瞳孔骤缩，刹车已经来不及，后面的追兵更不会给他们掉头的机会。

　　电光石火间，他做出了决定。

　　“抓紧——！！”贾斯珀怒吼着，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将油门彻底踩死，方向盘微微调整，对准了断桥边缘一处看似有堆积物的位置。

　　帕维尔明白了他的意图，全身肌肉绷紧，用尽力气蜷缩身体，双手护住头脸。

　　越野车冲出路基，腾空而起！

　　时间在那一刻被拉得无限漫长。失重感袭来，一发子弹擦过贾斯珀的耳朵射进车子前的挡风玻璃，身后追兵的引擎声和叫骂声瞬间变得遥远。帕维尔透过指缝，看到车灯的光柱划过漆黑的夜空，照亮了对岸模糊的乱石滩和枯树林。

　　“轰——！！！”

　　车身猛烈撞击地面，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要散架。安全带勒进肉里，几乎让他窒息。车子在崎岖不平的河滩上滑行，零件和玻璃碎片四散飞溅。贾斯珀拼命把住方向盘，轮胎在乱石和泥沙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带着一长串火星，撞进了一片枯树林，被几棵碗口粗的枯树勉强拦住，熄了火。

　　浓烈的汽油味和尘土味弥漫开来。引擎盖扭曲变形，冒着白烟。

　　河对岸传来追兵急刹车的刺耳声音和隐约的叫喊，他们暂时被河流阻隔了。

　　帕维尔剧烈地咳嗽着，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他摸索着解开变形的安全带卡扣，手指颤抖得不听使唤。

　　“贾斯珀……贾斯珀！”他推了推旁边的男人。

　　贾斯珀趴在方向盘上，额角磕破了，血流了半张脸。他呻吟了一声，慢慢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

　　“没……没死……”

　　他喘着粗气，试着动了动手脚，“好像……还行……”

　　两人艰难地从严重变形的车子里爬出来，踉跄着摔在冰冷的土地上。帕维尔右腿剧痛，低头一看，腿上不知何时被撞破，鲜血浸湿了裤管。贾斯珀的右臂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骨折了。

　　“他们……会绕过来……”帕维尔喘息着望向河对岸，车灯在那里晃动，对方显然没放弃。

　　“走……”贾斯珀用没受伤的左臂撑起身体，看了一眼冒着烟、显然已经报废的车子，又望向身后黑漆漆、似乎连绵不绝的枯树林和更远处隐约的山峦轮廓，“先去对接点吧。”

　　帕维尔顿了顿，林克斯一去不返，不出意外肯定是被卡斯特家族的人带走了，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想办法救他出来。

　　“先去对接点吧，”贾斯珀看出了帕维尔的想法，“这里离驻扎营有一段距离，并且驻扎营说不定已经被暗中监视，如果你贸然回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对接点离拉普维尔还有一段距离，凭我们俩现在这样，走不到。”帕维尔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衬衣布料，咬紧牙关，用力扎紧腿上的伤口止血，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贾斯珀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在疼痛和烟雾中却异常凶狠：“走不到也得走！你现在孤身一人，进去就是送死。”

　　他踉跄着走向报废的车子，用左手在已经严重变形的后备箱中翻找。片刻后，他拖出车内事先准备好的应急物资。

　　“幸好……这玩意儿还算结实。”贾斯珀拉开背包，里面有几包压缩食品、两壶水、一个急救包、一把匕首、一个指南针、一捆绳索，还有一把手枪，以及两个装满子弹的弹匣。

　　“走山路安全一点。”贾斯珀边说边从急救包里翻出固定板，示意帕维尔帮忙。两人忍着剧痛，用匕首削了两根树枝，将贾斯珀骨折的右臂简单固定住。

　　处理完伤口，他们分吃了半块压缩饼干，灌了几口水，然后一头扎进了山林。

　　身后遥远的山下，偶尔能看见移动的车灯光柱。卡斯特家族的能力远超他们预估，封锁和搜索的速度快得惊人。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帕维尔感觉腿已经麻木得不像自己的，失血和体力透支让他视线开始模糊。贾斯珀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乎全靠意志在拖着身体前行。

　　“休息……十分钟……”帕维尔靠在一棵大树干上滑坐下去，声音嘶哑。

　　贾斯珀没有反对，他也瘫坐在地，拿出水壶，两人补充了点水分。

　　“你说……”贾斯珀突然开口，声音很低，“林克斯他……能成功吗？能从那个疯子家族手里，把维克多救出来？”

　　帕维尔沉默了很久。他想起林克斯最后看他的眼神，决绝而平静。

　　“我不知道。”帕维尔诚实地说，握紧了手里的枪，“但我希望……他能成功。”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维克多有一定要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我……要尽全力帮助他。”

　　贾斯珀点点头，没再说话。

　　片刻，帕维尔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听见贾斯珀猛地低喝：“别动！”

　　帕维尔僵住。

　　贾斯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手指缓缓指向他们左前方大约几十米外的灌木丛。

　　帕维尔凝神望去。起初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但很快，他察觉到了异样——树叶的声音及其规律，并且伴随着难以察觉的金属摩擦声。

　　不是野兽。

　　是追踪者，听起来装备齐全，看来他们已经埋伏了很长时间。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们，此刻正在悄无声息地包抄过来。

　　帕维尔和贾斯珀交换了一个眼神，互相心领神会。

　　帕维尔拿起手枪，贾斯珀则用左手抽出了背包侧面的匕首，反手握紧。

　　月光下，灌木丛的缝隙中，隐约出现了第一个黑色人影的轮廓，戴着夜视仪，手中的微冲枪口缓缓抬起——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树林的寂静。

　　帕维尔先开了火。子弹击中了那人的肩膀，对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但并未倒下，反而迅速隐蔽并开始还击！子弹打在周围的树干和地面上，溅起碎木和泥土。

　　“走！”贾斯珀怒吼，抓起背包向右侧更茂密的树林翻滚。

　　帕维尔一边靠在树干后还击，一边拖着伤腿艰难移动。

　　对方人数不止一个！至少有三个，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正从三个方向压迫过来。

　　帕维尔打光了第一个弹匣，换上最后一个。他知道，这七发子弹打完，他们就彻底完了。

　　贾斯珀试图从侧翼突袭，但骨折的右臂严重限制了他的动作，他只能暂时躲在一处岩石后面。

　　枪声停了下来，他们在缓缓靠近那块岩石，就在这时，帕维尔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了一根木头，他使劲将这块木头扔到了岩石对面。

　　砰砰，枪声响起，顺着声响发起攻击。

　　帕维尔借此机会锁定了声音源，凭感觉开枪。

　　“砰砰砰砰砰——！”

　　枪声震耳欲聋。惨叫声响起，有一个人中弹倒地。

　　但帕维尔也完全暴露了，左侧那个被木头吸引注意力的枪手已经反应过来，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他。

　　完了，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声轻微的、不同于枪声的声音传来。

　　左侧那名枪手的动作猛地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一支漆黑的短矢，精准的击中了他的心脏。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剩下最后一个枪手了，他慌忙调转枪口，寻找对手。

　　第二支短矢无声无息地飞来，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咽喉。

　　山林重新陷入死寂，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帕维尔和贾斯珀背靠背僵在原地，握着武器的手指关节发白，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恐慌在二人之间开始蔓延，子弹已经打完了，如果这时候血腥味引来野兽，恐怕他们也招架不住，而且，丛林里还有人，身份不明。

　　月光下，一个身影从更高处的树干阴影中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他们面前几米外。

　　来人穿着深色紧身衣，脸上戴着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黑色面罩，背着一张造型奇特的复合短弓。身形看起来像是个少年，动作却带着一种老练的杀气。

　　她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向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帕维尔和贾斯珀，面罩下的眼睛在月光中显得冰冷而锐利。

　　一个清脆但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林克斯的人？”

　　帕维尔和贾斯珀对视一眼。

　　对方知道林克斯！

　　是敌？是友？

　　帕维尔强忍着眩晕，握紧已经空了的手枪，反问道：“你是谁？”

　　蒙面人没有回答，只是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巧的仪器，对着帕维尔扫描了一下。仪器发出轻微的“滴”声，屏幕上闪过一串代码。

　　蒙面人似乎确认了什么，收起仪器，言简意赅：

　　“跟我走，想活命的话。”

　　说完，她转身就向山林更深处走去，步伐迅捷轻盈，仿佛完全不受复杂地形的阻碍。

　　河对岸的追兵估计快要赶到了，他们已经没有反击的能力，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这个神秘的女人虽然来历不明，但至少刚刚救了他们的命。

　　贾斯珀咬了咬牙，低声道：赌一把吧。”

　　帕维尔点头，两人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踉踉跄跄地跟上那个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纤细背影。

　　夜色正浓，他们不知道会被带往何处，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但至少，他们暂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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