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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琳琅 ...

  •   镜中的女子双眉舒展,远山含黛,眼睛明亮带笑,神采奕奕。白皙的脸颊中透出些许红润,朱唇轻启,呵气如兰:“宁若,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不安,好像……好像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能有什么不好的事啊。”宁若一边帮她梳头一边安慰她,“马上就要嫁人了,你大概只是不舍得离开云城,离开你爹吧。”
      “也许吧,可能真的是我想太多了。”谢绘翎回头看宁若一眼,二人相视而笑。
      但宁若心里明白,这只是她安慰谢绘翎的话罢了。谢绘翎心里不安,她心里更加不安,她强烈地预感到今天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就连房中象征喜庆的红色,在她眼中也像被鲜血所染,透出莫名的诡异。今晚的惊鸿山庄,怕是没法平静了吧。宁若垂下眼睛,不想让谢绘翎看到她心事重重的样子。
      考虑到谢绘翎大病初愈,云城离齐州城路途遥远,谢晖答应让女儿直接留在齐州城办婚事,免去途中颠簸。
      经过这十天的调理,谢绘翎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许是因为有喜事发生,此刻的她面色红润,一点都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宁若清楚地记得,就在十天前,谢绘翎的脸色枯黄得就像秋天即将凋谢的花朵,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千魂引竟然如此厉害。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生不如死——那是比死亡更加痛苦的酷刑。
      千魂引便已经如此,那么‘罹忧’呢?
      宁若惶惶不安。她记得葛天行说过,青冥宫最可怕的蛊叫做“罹忧”,没有人知道中了罹忧蛊之后会发生什么事,那种未知的恐惧比任何毒药都来得可怕。
      “宁若?”
      “啊?”手中的梳子啪啦落地。
      谢绘翎正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着她,“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你的脸色很难看。”
      “没事,”宁若弯腰捡起梳子,“大概是没睡好吧。”
      “没睡好是假,和沈昱闹脾气才是真吧。”宁谧说着,笑盈盈走进门。
      无论何时的宁谧,总是这样美,一出现就能带走所有人的视线。她走近宁若,笑嗔道:“你这丫头也太不知好歹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沈昱对你好。可你呢?别告诉我你和沈昱之间没出事,我可不是瞎子。”
      一番话把宁若说沉默了。恐怕整个惊鸿山庄的人都能看出她和沈昱之间的不对劲,可是她能怎么说?说沈昱心里的那个人其实是水绿?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说出来大家肯定都觉得她疯了。她也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疯。
      “姐姐,你陪陪绘翎姐吧,我去看看堂哥。”她找了个借口走人。
      看着镜中走远的身影,谢绘翎一脸担忧。宁谧朝她摇摇头,“随便她吧,小丫头总是要长大的。”

      惊鸿山庄庄主和云城大小姐的婚事,声势浩大,席卷了整个邺国。
      突然提前的婚期使得时间格外仓促,但这也不能阻止这场亲事的完美。澹台家族动用了很大的财力,整个惊鸿山庄被布置得奢华异常。在邺国几乎每一座城池的街头巷尾,百姓所津津乐道的无不是齐州与云城联姻之事,风头一时无两,甚至盖过了半个月后即将举行的骁骑将军谢玄和长乐郡主的婚事。
      然而如此声势,在宁若眼中却并不是好事。就像开得最为绚烂的花,下一刻等待它的只是枯萎。
      从早上开始,惊鸿山庄的喧闹就没停过。这次来的人比上次宁谧比武招亲的时候还要多,全是从各地赶来贺喜的。其中不少是名门望族,高官权贵。那些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的道喜和吹捧,不绝于耳。
      放眼望去,尽是惹眼的红。
      到了晚上,一盏盏灯笼渐渐亮起,将整个山庄照得如同白昼。红烛婚罗账,清风拂夜寒。夜的清冷,也不知是否真的能被这场喜事冲淡。
      “新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宁若一愣,马上从不安的心境中回到现实。
      一身红衣的澹台明宇和凤冠霞帔的谢绘翎,各执红绸的一端,在喜娘的牵引下走进大堂。原本就喧嚣不断的厅堂一下子人声沸腾。
      澹台明宇和宁若的父母都在青冥宫之战死去了,因而坐在上席的是澹台明宇的堂叔澹台青,以及谢绘翎的养父谢晖。看着新人进门,二人皆眉开眼笑,满脸喜庆。
      宁若不由得多打量了谢晖几眼。她以前也见过谢晖几次,已到中年的他风采不减,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英俊的男子。她倒是听说过,当年倾慕谢晖的女子数不胜数,谢晖也有过心爱之人,后来他娶了邵安城城主的表妹,也就是简宁枫的表姑姑。
      然而不到一年,谢夫人就因病去世了。两年后他又在父母的安排下娶了云城一位姓李的名门千金,据说那位李小姐还是前朝丞相的族人。不过一年后,那位李小姐也生病死了。因此有传言说,谢晖天煞孤星,嫁给他的女子都活不过一年。
      那以后谢晖再没娶过妻子,膝下也无子女。直到十年前他从南疆带回来一个女童,收为义女。那个女童就是现在的谢绘翎。

      宁若沉默着,周围的热闹好像与她无关。人群对面,姐姐和叶沧海并肩而立,耳鬓厮磨,一举一动都透着无尽的幸福。所幸姐姐是幸福的,不像她。
      她自然能感觉到沈昱落在她身上的似有似无的目光,只是她不愿去想。既然已经决定放下,那就永远不要再拿起。因为下一次,她不能确定自己能否做到如此决绝。
      还有简宁枫,她曾倾心习惯过的男子,此刻与他对视,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她早就想到简宁枫会赶来参加堂哥的婚礼,也猜测过与他再见时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然而一切比她想得要简单。
      她笑了笑,朝简宁枫点点头。简宁枫微诧,回以她一笑。
      “一拜天地。”厅堂中的呼声越来越高。
      就在这时,宁若闻到了一股熟悉奇怪的香味。她的心猛然颤了颤,一抬头,潜伏已久的不安终于开始浮了上来。
      蓝白双色的蝴蝶悠闲地飞进来,在厅堂上空翩翩起舞。不过大家的心思全在正拜天地的新人身上,根本没人看见这只蝴蝶。即便看见了,也没人会当回事。
      “二位喜结良缘,真是可喜可贺啊。”女子清脆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明明不大声,奇怪的是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去,新人的交拜也赫然被打断。
      大厅门口,蒙面的白衣女子眼眸含笑,与她并排站在一起的黑衣女子娇俏美丽,她们身后还跟了十几个年纪稍大的黄衣女子。这群突然闯进的陌生人,给婚礼带来了极大的骚动。
      “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澹台庄主和谢小姐的婚礼上撒野!”有好事者马上站了出来。
      白衣女子笑而不语,目光在澹台明宇和谢绘翎脸色来回,然后又看了宁若一眼:“别来无恙啊,二小姐。”
      “是你……”宁若嘴唇微动,声音仿佛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宁若不知道,此刻的谢绘翎比她更加害怕。她顾不得禁忌,一把扯下了盖头,那种莫名的恐惧上升到了一个极点。她紧紧盯着白衣女子,“你……你是谁?”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谢绘翎,反而看了一眼澹台明宇和上座的谢晖。这一眼,使得谢晖也不安起来,他腾的从位置上坐起,对着白衣女子来回打量。
      “我是谁?呵呵……”白衣女子突然发笑,“也对,高高在上的谢小姐,自然是不可能知道我是谁。”
      这声音……这眼神……
      “你是……难道你是……”谢绘翎瞳孔瞬间放大,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绘翎……”澹台明宇担心地拉过谢绘翎的手,却被她推开。
      从白衣女子进门的那一刻起,谢绘翎心里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由一开始的不安转为恐惧。那种感觉,和十年前那一晚是如此相似。
      她愣愣的,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朝白衣女子走去,木偶般地伸手要去揭白衣女子的面纱。
      白衣女子不说话,也不躲开,始终笑盈盈地看着她。
      厅堂一片寂静,众人都屏住气息。然而等白衣女子的面纱滑落,惊呼声便如被拦截已久的大水,瞬间冲垮了堤岸。
      白衣女子,红衣女子,面对面,就像在照镜子——那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样美丽,一样年轻。
      在场宾客无不震惊。宁若顿时失了言语,她抬头看沈昱,见沈昱微微皱眉,一旁的简宁枫摸着下巴深思,宁谧紧紧挽着叶沧海的胳膊,花容失色。
      谢绘翎脸色惨白惨白,声音颤得几乎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画……画……你是画……”
      “画鸢!”谢晖扑通跪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衣女子的脸,泪流满面,“你是画鸢……你真的是画鸢?”
      画鸢……
      事已至此,宁若反而舒了一口气,徘徊在心中已久的答案终于被人道出。早在白月峡的船上她就猜到,白衣女子是谢绘翎的孪生妹妹——画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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