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空处，唯你可见（唯一的你）》悟蓝之殇

5、试探

　　晨光透过古老的窗格，在弥漫着淡淡线香味的空气中投下道道尘柱。

　　少女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正俯身于庭院之中，小心翼翼地将一枚刻满复杂云箓的青石，嵌入她事先测算好的方位。虽然眼下带着些许熬夜的痕迹，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专注而兴奋的光芒。

　　阿岩小姐半透明的身影静静飘在一旁，看着她专注却轻快的侧脸，忍不住轻声问道：“您这次布置的阵法，似乎格外……别出心裁？”

　　“那当然！”少女头也没抬，指尖灵巧地拂过石上最后一道刻痕，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此阵名为「七星迷踪阵」！”

　　“迷踪阵？”阿岩小姐微微颔首，“顾名思义，是以惑乱方位、困敌于无形为主？”

　　“嘿嘿，不止呢！”少女终于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眼睛亮晶晶地开始介绍，“你看，这七处阵眼，上应北斗星枢，下合此地灵脉流转之气。踏入此阵者，五感皆迷，方位颠倒，一步踏错，便如坠云雾，难觅归路。”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语气带着几分卖弄，“我还嵌入了几个变化，依据《洛书》之理，能随入阵者心性与气息而动。心浮气躁者，或会触发‘地缚’之术，举步维艰；心思诡谲者，则可能陷入‘镜花水月’之幻，自困心牢。”

　　阿岩小姐看着自家小姐兴奋的模样，掩唇轻笑：“听起来玄妙非常。只是……您方才埋入东位坎水下的那叠‘清风符’，似乎并非寻常困敌之用？”

　　少女被点破，嘻嘻一笑：“兵不厌诈嘛！若真有不速之客，陷他于迷途是正理，但若能顺便让他尝尝脚底打滑、或者被突然扬起的香灰呛个正着的滋味，岂不更妙？”她扬起下巴，一脸“此计甚妙”的得意，“除非……”

　　“除非如何？”

　　“除非来个不通阵法，却能以蛮力一击，同时将我这七个‘阵眼’基石连同地下灵脉一齐轰碎的怪物！”少女叉着腰，脸上是“此乃天方夜谭”的十足自信。

　　她说完，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精纯的灵力灌注于指尖，随后带着点仪式感地，轻轻按向最后一枚、作为阵枢的主青石。

　　“阵起！”

　　石尖没入泥土的瞬间，整个院落的空间发出了一声凡人无法听闻的、清越的嗡鸣。无数道无形的灵线飞速勾连，一股圆融无形的力量温和地笼罩了整座宅院，空气中似乎都多了几分灵动雀跃的气息。

　　也就在这时，她心有所感，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抬头望向结界之外。

　　那个白发墨镜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他没有立刻敲门，而是伸出食指，用指关节非常随意地、轻轻叩击着前方无形的结界壁垒。

　　“咚。”

　　一声轻响，不重，却让少女心头一跳。她清晰地“看”到，那被叩击的点，结界灵光微微向内凹陷，泛起一圈极其细微的涟漪。

　　五条悟歪着头，墨镜后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屏障，直直落在她脸上，嘴角咧开一个巨大且兴致盎然的笑脸。

　　“新装修？隔音效果好像不怎么样啊，古董小姐。”

　　少女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应。她能感觉到，整个「七星迷踪阵」都在微微震颤，并非遭受攻击的那种剧烈反应，更像是一种……被绝对力量轻轻拨动琴弦后产生的、不受控制的共鸣。

　　他根本没用多少力。这只是个随意的“打招呼”。

　　这家伙……比想象的还要麻烦！少女心里嘀咕，原本的自信被打了个折扣。

　　五条悟见里面没动静，似乎觉得更有趣了。他这次伸出两根手指，指尖萦绕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仿佛能扭曲空间的咒力，再次轻轻点向结界。

　　“嗡——！”

　　这一次，结界的反应明显了许多，被触碰的区域光华急促闪烁，甚至发出了低沉的悲鸣，原本圆融无形的屏障肉眼可见地荡漾开一圈圈更大的波纹，仿佛随时可能被戳破一个洞。

　　完了，这“迷踪阵”看来是拦不住这个非要闯进来的恶客了！少女立刻判断出，这结界根本防不住他。强行维持，只会平白消耗灵力，甚至可能损坏刚刚布置好的阵法根基。

　　“啧，真没劲。”她撇撇嘴，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三个大字。

　　就在五条悟指尖的咒力似乎要加码，准备进行第三次、可能更“热情”的问候时，少女飞快地抬了抬手。

　　结界如同被驯服的流水，不情不愿地向两侧分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她故意把开口开得离他还有两步远，仿佛连让他少走两步路都不乐意。

　　“行了行了！别敲了！”她没好气地冲着门外喊道，“再敲，我这阵法运转的‘损耗补偿’，可得算在你头上！”

　　五条悟看着那“姗姗来迟”的入口，以及少女那一脸“算你厉害”的表情，发出一声愉悦的低笑，这才慢悠悠地迈步而入。在他踏入的瞬间，身后的结界入口无声闭合。他饶有兴致地四下打量，墨镜后的目光仿佛在寻找着此地的“门道”。

　　“没办法，”他耸耸肩，语气无辜，“感知到这边突然多了个这么有趣的‘阵仗’，作为热心市民，总要过来体验一下嘛。毕竟，我可是‘投资’了你呢。”

　　他将“投资”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谁要你投资了！”少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反驳，“那是我…是我为你之前那些无礼举动，收取的补偿！”她想起那袋被强行结账的调味品，气势弱了半分，但很快又挺起胸膛，“而且你看，我这‘迷踪阵’厉害吧？绝对物超所值！”

　　她忍不住炫耀起来，完全忘了刚才那点疏离。

　　五条悟低笑出声，几步跟上她，与她并肩走在碎石小径上。“是挺厉害，一进来就感觉方位感有点微妙。”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廊下阴影处——阿岩小姐气息萦绕的地方。

　　少女立刻警觉地侧移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像护崽的老母鸡：“看什么看！我家阿岩小姐不喜生人气息！”

　　“好好好，不看。”五条悟从善如流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嘴角却咧得更开，“说起来，你这里的空气，还真是每次都让人‘神清气爽’啊。”他刻意模仿了她之前净化时的用语。

　　少女哼了一声，在一个石灯笼旁停下，指尖看似随意地拂过其上新刻的符文，实则悄悄引动了地脉之气，布下了一个令人步履迟滞的小小禁制。“比不得五条先生周身‘气场强大’，走哪儿都像开了嘲讽，容易吸引‘小虫子’。”

　　五条悟推墨镜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但周遭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在镜片后微微眯起，带着全新的探究。

　　“哦？”他拖长了语调，“古董小姐对我们这边……了解得挺快啊。”

　　“哼，树大本来就招风！”少女抱起手臂，抬着下巴，一副“我早就看穿了”的样子，“像你这种级别的‘参天大树’，底下有点啃树根的‘蛀虫’，不是很正常嘛！”她把自己从世俗话本里看来的词儿都用上了，自觉非常犀利。

　　五条悟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蛀虫’！形容得真不错！”

　　他笑够了，才凑近她，弯下腰，墨镜滑下鼻梁，那双苍蓝之眼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盯着她：“看来我这笔‘投资’，真的可能会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乐子啊。”

　　就在这时，他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忽然转头看向庭院角落。几乎是同时，少女感觉脚下的地脉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只有她能感知的灵力波动——是那个她刚悄悄布下的、令人步履迟滞的小禁制，被他无形中扰乱了灵气节点，未能完全生效。

　　五条悟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一种“抓到你了”的了然笑容，却没有点破。

　　“看来今天体验得差不多了。”他直起身，摆了摆手，转身向结界入口走去，结界再次无声地为他敞开，“古董小姐，你的‘迷踪阵’很有意思。我下次再来‘闯阵’的时候，希望有更多新花样哦~”

　　“谁要你再来闯阵！”少女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气鼓鼓地。

　　结界重新闭合。

　　少女立刻蹲下身，以灵力探查那个未能完全生效的禁制，小声嘀咕：“可恶，地脉节点被他周身气机扰乱了……下次要布个更精妙的！”

　　虽然小手段没成功，但她一点也不气馁，反而更加跃跃欲试。她抬头望向五条悟离去的方向，眼中闪烁着遇到好玩对手的明亮光芒。

　　防御？那多无聊。

　　把这变成一场她和他之间，看谁先捉弄到对方的游戏，不是有趣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