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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杜慕白是习惯早起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十来个春秋练出的底子也要每日巩固。只是今日饶是鸡啼声声也只是让他翻身在被窝里换了个舒服姿势。习百长胸宽腰窄,近期又被养出不少肉,枕上去绵软又不是弹性。杜慕白圈住那窄腰,兀自往习百长胸口钻了钻,直舒一口气。

      倒是习百长不安生地动的厉害。杜慕白一巴掌打在他背上,他就老实一小会儿,复又跟泥鳅似的拱来拱去。杜慕白睁眼,正对上习百长那双窘迫的眸子。

      “我……我想要嘘嘘……”

      杜慕白听了也是颇不自在,是他考虑不周,倒不想成了这等恶人。翻身拢发,杜慕白身着白色襟衫朝房门走去,“外面下雪了,冷得很。我让婢子们拿痰盂进来。”

      门内暖炭熏香,门外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一色。杜慕白正跟候着的婢子吩咐几声,冷不丁屋内一声炸开了。

      “雪!下雪了!”

      随机一阵风从身边呼过,本该躺在床上的习百长转眼已奔到庭院,赤着脚在雪地里撒欢。孩童心性偏偏又是成人的体格,杜慕白眼见那薄薄的内衫衣襟不堪拉扯逐渐崩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胸膛和平坦结实的小腹,其上两点在白雪映照之下更似粉梅绽放。立在一旁的婢子猛低头,耳后粉颈都染上了颜色。杜慕白沉了脸色,待要发作那边撒欢的泼猴倒是三两步蹦过来,拉着他就往雪地里冲,口中嚷嚷着:“狗神大人,堆雪人!打雪仗!”

      杜慕白被他牵着,看他没心没肺的笑,心中那股气更甚,却无处发泄。他觉得自己的东西被占了便宜,想耳提面命教训一番却拉不下脸,何况眼下的习百长也是听不懂的。

      恼羞成怒。

      习百长虎口一阵酸麻,眼真真的看着自家狗神大人三两下退到屋内,“嘭”地把门合上了。候着的婢子看习百长一个人开怀敞襟的立在冰天雪地里,委屈像被主人丢弃的狗,心中怜悯,上前给他披了件貂绒的褂子便退下了。

      杜慕白那一整日都未再出房门,偶有婢子进去送吃食,管家忠叔过来请示府内琐事。一个个离去时对着他欲言又止,他并不是毫无察觉,也不说破,假装心无旁骛的磨砚泼墨,山水美人图画了一幅又一副。精明的仆人们也看出了端倪,只得悻悻走了。杜慕白下笔也是越发心浮气躁,后面的几张也是越发画得不成样子,索性扔了笔,去翻藏在床头的话本。这话本子是杜慕白的陈年旧爱,泛黄的纸页上还有零星几点,一页页翻过去便飘过阵阵墨香。这是他得的第一个话本子,发陈发暗的书皮子上工整写着《狐仙小记》,讲的是一只有灵性的幼狐如何因缘际会跟着一个刚拜师的小道士,两人经历过被陷害被追杀被众叛亲离,又得隐姓高人指点一步步修仙参道最后长成法术高深的道士和狐仙,最终报仇雪恨的故事。杜慕白最喜欢看中间两人抱团相互扶持一起挺过劫难,即使是在夜幕降临的荒山下架起篝火,一人一狐手忙脚乱地烤一条鱼也让他觉得格外温暖。世人看来,一人得道一狐升仙是完美结局,除恶扬善的力量能被人传送很久。他却在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读这话本子的时候就觉得不该是这样。一人一狐怎可分离?天上地下,他们该永远在一起。那种遗憾和伤感,如今看到这纸上的零星几点,也能忆起小小的自己躲在被窝里泪流满面的模样。

      杜慕白看得渐渐入迷,主人公命运坎坷他少不了长吁短叹,到精彩打斗之处他又热血激昂,到后来看两人相互体己又觉得情意绵绵,心绪跟着剧情跌汤起伏,全然忘却清晨堵心之事,直至婢子送来宵夜吃食才惊觉早已入夜。

      婢子替杜慕白挽好袖子,按照主人常吃的口味布菜。杜慕白眯起眼,问道:“忠叔呢?”婢子吓得筷子轻颤,如实回道:“管家老爷去了前院,吩咐奴婢替老爷布菜。”

      杜慕白只吃了一筷深井烧鹅便停住了,屋内立即变得静悄悄的。女婢往向杜老爷沉静得可怕的面孔,浑身筛糠般抖着,“老、老爷,奴婢是、是新来的,不知是否做错了?”

      杜慕白看了一眼碗里的狗肉,没说什么,只问了管家在做甚。婢子恭敬答道:“管家老爷与一个武师发生了争执,现正在前厅吵成一团。”

      杜慕白挑眉,几步走过去打开房门,果然本该在庭院蹦跶的小奶狗是早不见了。天已黑透,杜老爷提着灯笼朝庭院走着,盈盈的橘黄色烛火暖暖地亮着,光线不大均匀,毛茸茸的一团浸润着。烛火是一点墨水里的淡黄色,没给墨水吞了,反而慢慢地扩散、蔓延、慢吞吞地侵占。突然脚步被一团拢丘给挡住,昏黄的光线照过来,终于大致看到了轮廓。尖尖的一对小耳朵,凸起的嘴巴,昂首挺胸,辨得出是站立的姿势,旁边肩并肩立着另一个小的,昂起头颅似在仰望。橘色的笼灯给两只白莹莹小狗染上了柔和的色彩,点上眼珠子就更活灵活现了。造物者也是一片赤诚之心,竟将价值不菲的貂绒褂子也批在大狗身上,颇有爱护之意。

      杜慕白在夜色中挑灯看了许久,才轻轻踱步离去。隔着廊桥曲径已能听到忠叔上气不接下气的怒骂,这习百长不知是怎么又把他给气着了。

      远远的就有眼熟的家丁提灯相迎,一遍遍小声说着:“忠叔是气着了,但未曾对习武师动手惩戒,也就责骂了几句。”后又抬眼畏畏缩缩地补了一句:“奴才们都晓得那人爷正宝贝得紧,忠叔也只是威吓几句,爷千万别放在心上。”

      杜慕白神色如常,倒也没再表示,施施然站到前厅,候在一旁的婢女立即迎上来替他卸下大氅。习百长一身湿哒哒的襟衫,光着脚似松竹般耿直了脖子立在那里,神色倔强。那边管家忠叔红着老脸,气喘吁吁地捂住胸口坐在地上,急赤白咧地就差哭天抢地。

      杜慕白皱眉,缓缓在黄花梨木椅上坐下,沉声道:“忠叔也是上了年纪了老人了,天寒地冻的如何坐得地上,寒气入体易得病不说,让外人看见也要笑我的杜府的人失了仪态!”

      管家一个激灵翻身而起,拱手道:“老爷训斥得是,是奴才不懂规矩。”

      杜慕白细细抿一口婢子递上的暖茶,开口道:“今儿这是唱哪一出?这厮是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忠叔气成这样?”

      “启禀老爷,说起来也是惭愧,起先只是一件小事,”管家瞟了习百长一眼,继续说道:“习武师今儿在庭院内堆了两只雪人,老奴老眼昏花也没看出是个什么,只考虑到正好立在爷屋门前,恐怕碍着爷起夜出恭,就吩咐家丁们天黑前铲掉,没成想习武师从一旁奔来跟家丁们厮打成一团,扯都扯不开。杜府家丁甚多,好不容易把人给绑来。习武师现下孩童心性,老奴也不计较许多,但平日里管辖治理也是要个颜面的,就想让他当众道个歉,没成想这厮是个驴脾气,好说歹说连哄带骗都不行,老奴也是被激得很了责骂了他几句。还请爷原谅则个。”

      杜慕白瞥他一眼,看他胡须轻颤,知他先前被气得不轻。又见站在一旁的习百长嘴撅的老高,委委屈屈又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知他还等着自己替他出头做主呢。

      “那两只雪人我看了,心中喜欢,就不必铲了,等天气暖和了自会化开。忠叔平日里为本老爷饮食起居处处操心,极易辛苦,从今日起另加一成俸禄,权当本老爷一片心意。”

      管家一听立即匍匐在前,千恩万谢。习百长盯着前刻还和自己针分相对的人,眉头紧皱,十分费解。

      杜慕白笑笑,让人捧了衣衫鞋袜给他换上,亲自提着灯笼牵着他朝内院走去。习百长跟在后面喜笑颜开的,兴冲冲问道:“狗神大人,我堆了两只狗狗送给你。你喜欢吗?”

      杜慕白停住脚,微微转身,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习百长脸上果然漾起简单又满足的微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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