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细雨湿衣看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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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潺潺在言府的日子，并不难过，美食甘味，随意取物，还有人伺候起居，号称要与她叙旧的欧阳尚智，除了第一日的招待，之后就不见踪影。
不过，她既然已经来了，便也无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挑战“真欧阳上智”正敏感的神经，老实待在言府当宅女。
只是短短三天时间而已，一切很快就会有结果。
言府内的奇花异草虽多，但还不够格升级栽培、种植技能，也就只能辣手摧花，薅下来做成香膏脂粉存起来的样子。
唯一没想到的是，她真的在这里见到了谈笑眉。
被关押在水牢中的谈笑眉，憔悴得不成样子，玉潺潺不便打草惊蛇，确认她活着后，就没与她相见。
除此之外，这座宅院里还有一个失去双手的女子，她居住在单独一座守卫森严的院落中，容貌有欧阳家族的特征，玉潺潺出于各种考虑，没有去接近她。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公开亭公审素还真的日子，欧阳尚智傍晚回到言府，带回来一个消息。
素还真死了。
被亲妹妹素流云、被同道好友谈无欲、被曾经下属唐飞宇，共同指证为当年杀死霹雳门主接天道的幕后真凶，搅乱武林的幕后黑手，在万教围攻下重伤而亡。
收到这个消息的玉潺潺，一时惊得跌落手中的粉盒。
粉白的香粉洒了一地，满室浓香，染了两人满身。
“可惜……”她低头看打翻的香盒，不知可惜的是哪一个。
“是啊，”欧阳尚智闻言也叹息一声，“素还真一代武林豪杰，一朝身死，实在让人唏嘘。”
就好像素还真之死与他毫无关系。
“武林中，野心勃勃而来，要成就一番事业的人，不知凡几，死去的也不知凡几，如今看来，素还真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玉潺潺神色已恢复平常。
她很清楚该怎么做。
欧阳尚智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她的面容，松了一口气，“我原本担心你对素还真有了相思之情，会为他神伤，看来是我多虑了。”
“相思？”玉潺潺笑起来，“您也想得太多了。”
“是吗？”欧阳尚智半真半假道，“像素还真那样容貌英俊、才高识博的男子，不正是女孩喜欢的对象吗？你与他相识，颇有缘分，就算爱上他，也不奇怪。”
“义父，我已经两百岁，早已不是小孩子了！”玉潺潺哭笑不得道。
“不喜欢也好，他毕竟已经死了……不过，素还真真的死了吗？”欧阳尚智忽然意味深长。
“……嗯？”玉潺潺一偏头，稍露出一点兴味，“您是什么意思？难道素还真没死？”
“素还真这样的人，这样容易就死了，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欧阳尚智问道。
“活着又如何，死了又如何，王侯霸业风吹去，不过人间几行书。人总是高估自己对世界的影响，实际上，多少连自己都没活明白。”玉潺潺神色淡淡，将香盒捡起来。
“哎，你还是一般冷心绝情，听说你救了史菁菁，我还以为你心意改变。”欧阳尚智叹了口气。
“我若改变心意，恐怕有人该不乐意了。”玉潺潺冷笑一声，眼中锋芒一闪而逝。
“哎，其实……”欧阳尚智欲言又止。
玉潺潺全当没看见他这套戏，又开始糟蹋鲜花，把一把花瓣放进药碾，吱嘎推起来。
欧阳尚智坐了一会儿，见她专心与炮制花瓣，无聊得自己离去。
玉潺潺用手指试了试花泥细碎程度，艳丽的花汁沾在指尖如同鲜血。
素还真也会像那些满腔正义、自以为是的热血青年，轻易的死在武林纷争之中吗？
她只觉得虚幻。
不过那又如何，失败就是失败了。
玉潺潺捻去手上的花汁，将那一捧如血的艳红倾进木桶里。
素还真的死讯在一、二日间，传遍武林，与死讯同时传出的是翠环山上的葬礼。
“素还真的葬礼你想去参加吗？”欧阳尚智问玉潺潺。
“那就去吧。”玉潺潺自然明白他言下之意，无所谓的点头。
她换了一身黑色银绣的襦裙，仍旧只是打一条长辫，辫稍系一朵白绒花，独身前往。
翠环山的流量有点超出玉潺潺的预料，前来祭拜的武林人士川流不息。
玉潺潺忍不了沿途莫名的凝视，带了一顶帷帽，直到灵堂才不得不摘下来。
此时，在灵堂之内的人，恰是脱俗仙子谈无欲。
一线生作为灵堂主事，对谈无欲冷讥热嘲，谈无欲却只俊颜苍白，一语不发。
直到玉潺潺摘下帷帽，两人一起向她看来。
“是你！”谈无欲长眉一竖，手中拂尘一扫，以手怒指，显然记得她带走怒斩，坑了他一把大的。
“逝者已矣，你该眼当下，风云录与文武贯都已成武林旧事，从结果而言你也未输，何必斤斤计较？”玉潺潺手执帷帽，向灵位三拜。
“至少你没有一个在万教面前指正你的亲妹妹，不是吗？”
谈无欲脸色铁青，“今日不便，他日我一定找你算账！”
“好啊，我会等着。”玉潺潺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明白暗示，没有也无所谓，只是取出一朵白花，摆在灵前以为祭奠。
人既然已经死了，那么万水东流，再无意义。
她转身欲走，却被身后一线生犹豫地唤住。
“你是……玉潺潺姑娘吗？”
玉潺潺回转身，看着丧服白巾的中年文士，点点头，“正是。”
她与一线生只有一面之缘，还是她单方面的，一线生所见过的只是一枚面具。
她并不认为两人能有什么话说。
“看到你无恙，太好了。”一线生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前几日，素还真一直四处寻你，却找不见，十分担忧，临去前犹挂念不已，以为自己计算有误，让你遭遇不测，如今看你好端端站在这里，什么事都没有，想来他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是这样吗……”玉潺潺被几句话钉在原地，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你们之间……唉……
玉潺潺飘出灵堂，耳边犹是一线生的话，心灵深处竟然也引出一点浅薄遗憾。
这点遗憾实在很浅，被秋风一吹，便忽忽散去，在想起只剩荒谬可笑。
她与素还真何曾有过那种关系，一线生与她素未相识，不过一点臆想，一点含糊之辞，竟引动她的心肠，她的心境也太不稳固了。
两天后，当公开亭张榜出现欧阳世家的《家谱上卷》，并以此证明素还真未死时，她心中全无波澜。
上卷里面没有她的名字，待公布的下卷有或是没有，对于她来说也无所谓。
这几天言府中有两个白发老欧阳，出入匆匆，面色慌张，戏都不演了，玉潺潺假瞎，也乐得自在，还是继续糟踏言府中常开不败的鲜花。
只听说府里那个断腕的欧阳女逃走了，人去院空，但两个欧阳似乎都没发现。
时间于是来到素还真揭露世家家谱下卷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言府就死掉一样安静。
玉潺潺睡了个懒觉，起来选了一件黑色便装，吃过侍女端来的早饭，顺手将两个侍女点倒。
府中剩下的普通庄客，远不是她的对手，她一路就这样从容进入位于地下室的水牢。
“玉……姑娘……”被锁在木桩上的谈笑眉憔悴的可怜。
玉潺潺不说废话，取出一把刀，劈开木门走进去，再次劈开谈笑眉身上的锁链。
“走吧。”她转过身，让谈笑眉趴在背上，再一路翻墙出了言府。
谈无欲手持拂尘，正无聊地在墙外徘徊，周围遍地的鲜血断肢，显然外围守备已被他清空。
玉潺潺皱了皱眉。
“出来了？”谈无欲说了一句废话。
玉潺潺将谈笑眉卸下，兄妹四目以对，谈笑眉就掩面呜呜咽咽地哀哭起来。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涉足江湖，否则我会‘提剑断足’，你一点都没听进去！”谈无欲一脸暴躁地把拂尘挥来挥去，在哭泣小妹面前来回踱步。
第一次见面，谈无欲那月中仙人的滤镜，如今已经碎成渣了。
就连万年果的馨香也莫名甜得有点傻。
“呜呜呜……我被骗来的……”
“落得如今地步，全是因为你的愚蠢，是你咎由自取！”
“呜呜……欧阳上智……太无情了……”
“你若是早告诉我欧阳世家的秘密，告诉我你生的是男孩，根本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你……
玉潺潺见这对兄妹，哭的哭、骂的骂，各做各的，却分外热闹，不得不出言提醒。
“虽然今日欧阳世家倾巢而出，没留多少人，但若一直盘桓不走，难免被人看见，到时候，欧阳上智为了面子，也要处理你们了。”
哭声、骂声一时都只能止住。
这一次，当然不该再由玉潺潺出力，谈无欲满脸不耐烦地将哭哭啼啼地妹妹扯过来，甩到背上，“这次我们算扯平了！下次见面，再论敌友，告辞！”
玉潺潺看他诸事无心，显然只想先安顿了谈笑眉，倒也不同他计较，与他施礼告别。
此地是一片野林，秋深叶落，晴日朗照，满地金黄，别是一番风味。
玉潺潺静立片刻，就听到踩着枯叶簌簌而来的脚步声。
“玉姑娘。”手执灯笼的照世明灯依旧容颜如玉，今日看她的目光比往日更加温柔、更加温和、更加温暖。
在他身后，跟随着一个神情木然，双腕已断的欧阳女。
“玉姑娘，你救下谈笑眉，便是与欧阳世家为敌了，欧阳上智不会放过你，不如跟我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细雨湿衣看不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