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偏偏红茶

21、第 21 章

　　夜色彻底浸满过云山房的时候，张简霖早按捺不住，拽着林桐、阿福，举着三盏纸糊灯笼往荷塘边跑，担心天黑路滑，简玉章本想拘着他们，两张小脸顿时皱成苦瓜拖长了声音哀嚎，无奈，只好吩咐两个保镖一起跟着去才作罢。

　　“快点！都跟上，跑丢了可别怪我不去找你！”阿福扯着嗓子在前面跑，手上的灯笼甩得恨不得飞上天。

　　雨后的空气湿凉，草叶上还挂着水珠，张简霖刚踩进去就溅了一裤脚泥，他根本顾不上这些，只瞅着草丛里被惊飞的绿光，“我就在后面呢！那边！那边就有，我看到啦！有好几只！”

　　林桐举着灯笼跟在后面，他想赖在床上玩儿手机的，抓萤火虫实在太幼稚不适合他，可惜张简霖死缠烂打愣是把人给抓来了。“慢点儿跑！到处都是呢！”

　　今晚的月亮细长如峨眉，可抵不住山里污染少，星子闪耀的厉害。三个人愣在荷塘边，扯过长杆拍打荷叶和草丛，几只栖息在芦苇丛的夜鹭受惊嘎嘎叫着飞到远处，紧跟着不少萤火虫如同碎玉翡翠腾空而起，甚少见过这种场面的张简霖和林桐都看呆了。

　　“哈哈，要我说啊，你就是老妈子心态，操的心太多！这都多大的孩子了，阿福到哪儿我都不担心，别看他读书不行，在这山里他可熟的很，比我个大人都厉害。”短短半天的相处，柯立申已经看穿了简玉章的弟控属性。

　　简玉章笑了笑也不反驳，他这个弟弟不长心的很，总让人多忧愁些。

　　后院里，一套竹编茶桌，旁边的小煤炉上烧着壶山泉水。柯立申正在和林雨下象棋，简玉章坐在旁边围观，晚风裹着荷塘的湿气吹过来，不冷不热，正是舒服的时候。
　　下了两盘，柯立申和林雨互有胜负，他抬起头看着林雨，“行啊，够狡猾的。”

　　林雨笑了笑，下象棋是他少有喜欢也经常玩儿的游戏，他上初中的时候靠着这门手艺还赢过不少吃的用的，“你也不差啊！”

　　“切，那是，我可是臭棋篓子，你跟我有来有回，你这技术也够呛。”柯立申不服气地敲着棋盘。

　　“呃...”林雨有些无语，还以为对方在夸自己技术不错呢。

　　柯立申这招损人八百自损一千的贱着，着实震惊了其他二位，简玉章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正把棋子摆好，准备再战的柯立申因为心气儿不顺，扭过头望着简玉章，“怎么滴，要不然你来？让我会会你？”

　　简玉章憋笑着摆了摆手，等气顺了才说，“不了，不了，我只会国际象棋，对于这个一窍不通。”

　　柯立申一听顿时放弃了挑衅，优越感十足，“切，那玩意儿也能叫象棋，笑死人了。”

　　这下轮到简玉章无语了，他虽然观棋但他不语啊，就这也要遭受波及？他算是见识到男人幼稚的时候到底能有多幼稚了，忍不住出声抗议，“其实规则也...差不多的。”

　　可惜此时的柯立申完全忘了“店老板”和“客人”的身份，张口继续输出，“中国人玩儿什么国际象棋，这象棋可是有大智慧的，你说的那玩意儿能比？”

　　本来柯立申一副挫败模样，让多赢了一次的林雨已经心生愧疚了，闻言，他弱弱地说：“他是马来西亚华人。”

　　“...”柯立申沉默片刻，强行挽尊，“华人，华人不少更应该了解国粹？！”

　　过了一会儿，三人又沉默了，林雨这边还有车有马，对面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将了。
　　突然，夜风带来一股独特的香气。

　　“什么这么香？”简玉章嗅了嗅。

　　借着后院的灯光，林雨的视线四处梭巡，停在不远处，他看到一个树梢上星星点点白白的花，“槐花，是槐花啊！”

　　还在跟自己怄气的柯立申，趁势站了起来还不忘在棋盘上胡乱抹了一把，望着院外的那个槐树，“嘿！我还说山里温度低今年还没见着开花呢，这不就来了吗？”

　　林雨也跟着附和，“槐花好啊，做槐花饼吃，裹上蛋液油炸，又脆又香还不腻人，蘸白糖最好吃。”

　　柯立申一下子被勾起了食欲，摩拳擦掌着去拿篮子和杆子，“你们还真是运气好，那可是村里的老槐树，花多味儿浓。走，咱们去摘了，明天一早我做槐花包子吃。”

　　老槐树离后院也就几十米的距离，后院儿开门出去就是荒地林子，三个人拿了手电就冲了进去。

　　走到槐树下，柯立申轻车熟路地用绑了钩子的长杆把开花的枝干扯下来，要么直接把小树枝打掉，那杆子一动，空气中的清甜气味更浓了一些，槐花扑簌簌地往下掉。

　　“这可是好东西，好久没吃过了。”林雨把捡好的槐花放进篮里，“明天做包子，调馅的时候加点肉末多放点儿肥的，鲜的很。”

　　柯立申把最后一截够得着的花枝敲完，看着满满一篮槐花，笑得爽朗：“就听你的！明天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保证皮薄馅大，吃一个不够吃俩管饱。”

　　等他们带了篮子回来，阿福他们已经坐在院子里了，灯笼两头用纱布蒙上，看他们笑容满面，估计收获不少。看到他们进门，阿福一脸惊喜，“立哥儿立哥儿，你们去摘槐花啦？怎么不等我们？”

　　柯立申随手递出两支，“去，洗洗再吃。”

　　阿福欢天喜地接过去，转身就去后院一处小池子，那里接了根管子，直接引了山上的山泉水下来。洗干净，阿福也不小气，随手就塞了几个到张简霖嘴里，这花生吃甜滋滋的。

　　柯立申走到池边把一篮子槐花都倒了进去，顺道打趣阿福他们，“抓了不少？”

　　张简霖举着灯笼，嘴上谦虚，表情倒是满满的炫耀，“嘿嘿，不多不多。”

　　“别在这光亮处，到背光的地方，不然萤火虫屁股不亮。”

　　阿福他们一听就嘻嘻哈哈地往外走，柯立申又在背后喊了一嗓子，“玩儿好了记得放了，这虫子不能过夜。”

　　“知~道~啦~”

　　第二天一大早，林雨是被包子的香气唤醒的。

　　他穿上了昨天的衣服，衣服被洗过还带着洗衣粉的味道。下了楼，柯立申还系着围裙在揉面呢，面团在他手里被不停揉捏，砸的案板“砰砰”响，休假了几天，林雨看到这场景居然觉得有些手痒痒了。

　　“醒了？赶巧，第一锅包子马上就能出锅。”柯立申抬头笑了笑，“今天面发的好，我剁的肉馅也多，还能包个两三笼，保管各个能吃够。”林雨凑过去看，五花肉末裹着细碎的槐花，还撒了点姜末，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柯立申手艺不赖，揪起一团面，擀成圆皮，舀一勺槐花肉馅放进去，手指捏着皮边快速折叠，转眼就捏出十几个均匀的褶子，包的包子各个圆鼓鼓的，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大概是这山林的环境好，各个起床都精神头十足，显然昨晚都睡得不错。三个半大小子闻着味儿就下楼，直接蹲在锅灶旁守着，跟另一边儿的两条大狗一个姿势。

　　闹钟刚一响，柯立申伸手掀了蒸笼，一瞬间，肉馅包子独有的香味喷薄而出，那包子褶子口往外渗着油。他也不嫌烫，直接一把扯起下面的棉布把包子全倒在旁边的竹筛上。

　　“吃吧，小心烫。”说着，把晾在一边的砂锅也直接端上桌子，盖子掀开，几颗红枣枸杞在米粥里点缀着，一层厚厚的米油漂浮其上，阻止了内部热量的快速消散。“粥我晾的有一会儿了，米油养人，胃不好的多吃点。”

　　林雨拿起一个，咬下一口，面的筋道、肉的鲜嫩、槐花的清甜，三者刚好融合，没有一点腻味，满口都是春天的味道。简玉章慢慢吃着，一口包子一口粥，包子的咸香，白米粥的清甜，综合在一起无比和谐，他居然无师自通了北方吃法。至于其他人...全都埋头苦吃呢。

　　柯立申抓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油滋滋的，爽！他满意地点点头，一个包子三两口下肚，又继续揉面包包子去了，在场的要么是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要么是成年男人胃口也不小，他要是包的慢了怕是要引起“公愤”。

　　林雨吃了两个包子，缓解了馋意，也起身洗了洗手，加入了揉面包包子的行列，两个人都是熟手，在一起果然速度快了很多，第二笼出锅的时候，面和馅料都刚好用完。
　　果然，餐桌上没一个人离开，还是一副仍然嗷嗷待哺的样子。

　　第二笼包子刚端上桌，张简霖就迫不及待伸手去抓，指尖刚碰到包子皮就被烫得缩回来，又不甘心地对着包子吹气：“立哥儿，你这包子也太好吃了！我喜欢吃包子！”

　　说着又小心翼翼咬开小口，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流，他也只顾的上用手随便擦了擦。
　　林雨看着他的谗样，会心一笑，“回去我也给你包包子吃。”

　　阿福则坐在一旁捧了一个莲蓬剥着吃，柯立申又给他盛了一碗：“多喝点粥，养肚子。”阿福乖顺点点头，双手捧着粥碗，小口小口地喝。

　　简玉章放下粥碗，强忍着才没有当众打嗝。早餐习惯了面包咖啡，或是精致的广东茶点，这种皮薄馅大还滋滋冒油的大包子，还是头一遭吃，他偷偷摸了摸肚子，心底十分满意。

　　饭后，柯立申把碗筷放进水池，林雨主动过去帮忙洗。柯立申拒绝他插手，理由也是相当扎实让人无法反驳，“这，洗碗刷盆是阿福的工作，工作晓得吧？他要是不干，我还要他干嘛？”

　　一旁端盘子的阿福也点点脑袋，“客人就吃饭睡觉玩儿，我干活是在上班哩！”

　　林雨被他说笑了，放下抹布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你就好好工作，别让你立哥儿抓到机会扣工资。”

　　林雨从洗水槽边过来，简玉章朝他招了招手，助理陈然识趣地起身坐到旁边，“来坐会儿，刚跟立哥儿商量了，等会儿去后山逛逛，听说那边有野生的猕猴桃，说不定能摘点回来。中午吃完饭再开车回山庄，时间充足。”

　　林雨走过去坐下，就听见张简霖喊：“去！去摘猕猴桃！”

　　柯立申笑着应下：“行，都去，等阿福洗完碗，让他带路，他熟。”

　　晨光斜斜照进院子里，一阵清风徐徐吹来带着些槐花和松脂的清苦，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阿福手脚麻利，没多久就把碗筷收拾干净，擦干手抓起墙角的竹篮：“走！后山的猕猴桃长在坡上，这会儿太阳没晒透，摘着凉快！”

　　张简霖和林桐早等不及，跟着阿福就往外冲，两个保镖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柯立申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拎着把柴刀，递过来，“山里有刺藤，带上好开路，我就不去了，你们路上小心。”

　　后山的路不算陡，阿福熟门熟路地往坡上带，路边的野草没过脚踝，偶尔能看到不知名的小野花，引得张简霖时不时停下来摘几朵。“快走吧！猕猴桃在前面呢！”阿福回头喊，手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绿油油的藤蔓爬满了矮树，上面挂着不少青绿色的小果子，正是野生猕猴桃。

　　“哇！好多啊！”张简霖蠢蠢欲动想扑过去就想摘，被阿福一把拉住：“小心刺！让我砍两下，才下雨，说不定里面有蛇呢。”他挥起柴刀，几下砍断缠绕的刺藤，“挑稍微软一点的，太硬的没熟，酸得很。”

　　林雨也跟着动手，指尖捏着猕猴桃轻轻按压，挑了些手感微软的放进竹篮里。简玉章他们几个没怎么动手，就站在旁边看着，偶尔帮忙递一下篮子，指点下哪里的果子多。

　　阿福和林桐配合默契，一个扯藤蔓，一个摘果子，不一会儿就摘了满满两篮。张简霖摘得兴起，还想往更深的山里走，被柯立申喊住：“够了够了！这些够咱们吃了，剩下的给留着吧！山里还有好多果子狸和猴子呢，它们也吃这东西。”

　　往回走的时候，张简霖抱着个猕猴桃，忍不住凑到鼻尖闻了闻：“这个好吃吗？看着好青啊。”

　　阿福笑了笑：“野生的就是这样，看着青，熟了的甜的很哩。”

　　回到过云山房，柯立申帮忙把猕猴桃倒进竹筛里通风，还有不少红彤彤的野草莓，“中午简单吃点，炒几个菜，刚才村里送来了些青菜和鱼。”林雨跟着进了厨房，想帮忙打下手，却被柯立申推了出来：“你坐着歇着，我来就行，哪儿有客人干活的？阿福帮我择菜。”

　　简玉章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翻看手机里刚才拍的照片，有荷塘的晨光，有挂满猕猴桃的藤蔓，还有张简霖摘花时的傻样。他一抬头就看到林雨在厨房里和柯立申有说有笑，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雨没出去，偶尔伸手帮阿福择菜，“住在这山里就是舒服，闲着去山里逛一圈儿，处处都有好东西。”

　　“那可不，”柯立申笑着说，“这山里有花有果的，夏天下雨后，往林子里一钻那蘑菇笋子一篮子不够装的。秋天了山上还有野苹果野梨野柿子野板栗，你别看我这儿偏远，我装了地暖，冬天房间都不够住的，一星期吃火锅不带重样，那日子，要多舒坦有多舒服。”

　　中午的饭菜很简单，蒜爆野生菌、清炒时蔬，有鱼有肉，饭桌上各个吃的头也不抬。山野美食吃的就是新鲜和新奇，这是和城里无论哪个高档饭店里的精致都比不上的。

　　阿福把拇指大的野生猕猴桃扒了皮放进果盘里，根本不够吃一口的，那股子清甜的滋味非常迷人，居然不够分，后来几个成年人都不好意思抢，让张简霖和林桐俩人吃了个饱。

　　柯立申看着他们，眼里满是笑意：“喜欢吃下次再来，秋天冬天才是我这儿最舒服的日子，保你们养膘养的瓷实。”

　　吃完饭，众人收拾好东西，陈然付了饭钱房钱，还在简玉章的授意下额外刷了个大红包，乐得柯立申哈哈大笑，提议大家一起在民宿门口拍张照，还扒拉出自己的相机。

　　“好了，好了，摆好表情，一起喊口号哈。”

　　“口号是啥？”

　　柯立申脑子一转，“口号就是‘再来！’”

　　众人忍俊不禁，而后齐齐喊“再来”。

　　“咔擦”...

　　柯立申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忍不住吐槽，“操！全都是大老爷们儿，连狗都是公的，一个美女都没有...还好你们几个长的不错，等着，我洗出来了摆大厅里，说不定能吸引些美女游客过来玩儿。”

　　张简霖靠在林雨肩上，手里还攥着个没吃完的猕猴桃，嘴里嘟囔着：“过云山房真好，我下次还想来。”林雨揉了揉他的头发，刚才阿福还偷偷掉眼泪，惹得张简霖也差点哇哇大哭。

　　摆渡车缓缓驶离，过云山房的白墙黛瓦渐渐消失在荷塘尽头，林雨回头看，那两条大狗蹲坐在门口，安静望着他们离去。